小观说完,发觉宝嫣表情不见惊讶。 倒是很寻常地沉默了下,然后抬头,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是吗,那你去告诉他,请他到庭院里坐会,待我梳妆打扮一番,就去见他。" 将话传达给陆道莲后。小凉亭里,恢复本来样貌的高大圣僧,黑瞋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传话的婢女,瞳孔深处越发渗人。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目光,婢女双膝发颤,背脊发凉,在陆道莲冷冷扫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她竟害怕到跪倒在地。 陆道莲: “你叫她慢慢打扮,多久我都等得起。” 他固执等在凉亭中的背影,孤冷威严,宛若一座高耸不倒的青山,沉默中积攒了不少杀意。婢女毛骨悚然,回去复命。 宝嫣一边听,一边依旧稳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青雀头黛一点点细扫着眉尾。"那位,来者不善……" 快好了,好似右边眉尾低了些。 “女郎还是不要见了吧,请郎主来,赶他走。”还有耳珰,戴的样式不对。再调调。"女郎?"专心致志的宝嫣手上微微一顿,被打扰后盈盈如水地看向祈求她不要去见陆道莲的小观。 这是被那人吓得遭了多大罪,嘴色都白了。宝嫣观察了一番,顺口应道: "没事的小观,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一切有我呢。" 小观呆呆地望着宝嫣。如今大仇得报的她,即便还在养伤,可是整个人的气色通透红亮的不同寻常。 难道是因为,怀了子嗣。女郎断定,无人敢在这时候害她,才这般镇定有把握吗。 宝嫣: “我的眉,现在工整了么?”婢女痴愣地缓缓点头。宝嫣笑笑,接着摆弄起桌上口脂, "就用这个颜色,粉腻得像桃花瓣一样。" 屋外风云变幻,凉亭里站桩的陆道莲捏着佛珠,睁开冷情的双眼。他此时已经不去想时间流逝了多少。 他只知,苏宝嫣这装扮的架势,怕是春去冬来,四季更迭,等到青山盖满白雪,她都不见得一定会来。 他冷嗤一声,心底的郁结和愠怒化作一股动力。陆道莲抬眸转身,神念一动,她不敢来见他,那他亲自去就她,就在这一刻。 局面出现转机。他视线在拐角处一滞,终于看到了准备良久,姗姗而来的娇 嫩倩影。 她步调没有一丝焦急的意思,通身都是从容顾着仪态的味道,身上的伤……藏在衣裳下,根本看不到。 唯一能观察的病容,也被胭脂水粉所取代,当真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淡妆韶颜,观之可亲。 袖口下,修长如笔杆的五指捻紧坚实的玉珠,一动不动。宝嫣站到了陆道莲的面前,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对方会来质问自己。 刺杀的游侠没有如约来领赏金。 得到的消息是那帮人彻底消失在北地,有的人看见他们在大街上当天就被抓了起来。是生是死,再去追究都没了意义。 宝嫣:“夫君,你来了。” 她开口的这一瞬间,陆道莲看她的眼神危险冷厉,夹带着的怒火中,多了一丝被戏弄的荒唐之意。 他眼也不眨地观察她许久, "夫君?" 柔声细语的宝嫣,直接让他想到那天他满怀柔情,躲开府兵探望她的夜里。 陆道莲讥诮回去:“你叫错人了,贫僧不过是朵野花,焉能冒领令夫的称谓。苏宝嫣,你再乱说话,我可要将你的舌头,和你一颗心一起剜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她。 宝嫣眨了眨眼,没想到连对晏子渊说的那番话,也叫陆道莲知道了。他是怎么晓得的,难道那天他就在外边偷听。那他当时为何不来找她算账。 他可……真能忍呀。宝嫣: "夫君吓唬我。"他不许她那么叫,宝嫣似乎还嫌他不够生气般,依旧如以前一样,亲密地称呼他。 "夫君看这是什么?" 恍若看不见陆道莲冷峻的神色,宝嫣低头,摆弄起胸膛上挂着黄澄的玉珠,星眸微嗔,小嘴微张, "这是夫君送我的背云,我如今,拿它当宝贝戴在身上,愿它能驱魔辟邪,保佑我和腹中胎儿。" 她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爱-抚,除了姣丽蛊媚的姿容,还有一种柔婉慈母的滋味在。 轻瞄陆道莲的眼神如同眉目传情,时不时再看一眼自己肚子,如此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怀了心上人的孩子,甜蜜又喜悦。 而事实上,他们都知道,这都不过是宝嫣做出来特意迷惑他的假象。她 越是这个样子,于陆道莲来说就越像一种羞辱, "苏宝嫣。" 再一次听见他指名道姓称呼她,宝嫣知道,对方的耐性是真的见底了。她见好就收。 陆道莲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