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谦瓴坚持认为,程冕恂应该被打断腿,然后送去德国看骨科。
那天晚上敲门前,他可能在门口先听了一阵,周谦瓴说那些话都过了他的耳,于是从第二天起,装也不装了,一个劲儿当他面“姐长姐短”地刷存在。
下午快到饭点,程冕恂在院子里闲逛,最后找了秋千摇椅荡,荡着荡着,远远望见程英琦在前厅进进出出安排晚餐。
他又动了小心思,高喊:“姐!来荡秋千!”
周谦瓴在楼上听见,快被这茶里茶气的弟弟气晕,荡什么秋千?几岁啊您?
从露台往下偷看,幸好程英琦没参与荡秋千的活动。
她站在程冕恂面前和他说话。
程冕恂仍坐在秋千上,仰头听她,笑嘻嘻的。
周谦瓴竖起耳朵,只听了只言片语。
程英琦:“妈妈说你过几天又要去国外忍饥挨饿,托人买了一头宁夏小羊羔,已经送到了。你想吃什么做法?奶奶请了厨师上门,如果吃烤全羊就简单点,如果要分割穿串就有点费事,会晚点开饭。”
程冕恂:“还是拆开吧,天热吃烤全羊太腻了。上脑、菲力、胸口烤嫩点,羊腩清炖。蝎子我懒得啃,你问厨师会不会拆了肉熬成肉冻的做法。”
程英琦静了一下,才淡淡地答:“我问问。”
说着转身回屋里。
她穿一条绿色细格子的吊带裙配白色凉拖,很青春,显身材,好像又变回了怀抱大桶冰淇淋的留学生,不是平日工作的样子。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她今天应该没去过工作室,接收和处理那头羊就已经耽误很多时间。
程冕恂看起来更高兴,拔高音调:“姐来荡会儿秋千吧!”
程英琦长吁一口气,头也没回:“忙着。”
程冕恂也不受打击,又喊:“哦对了!羊瓜条留着生拌料汁,黑醋打底加洋葱。”
程英琦:“嗯。”
程冕恂得意地荡两下,低头去玩手机。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种感觉,周谦瓴是熟悉的。
在平时,妈妈奶奶惯得没边,出门旅行还带着羊,烹饪要请厨师上门,像皇帝下江南,周谦瓴身边的世家子中这种人还算常见。
但是,程英琦显然不在娇宠他的体系里,冷冷淡淡,仅能勉强做到不当面扇他耳光。
程冕恂的可疑在于,作为一个双商正常的成年人,他明明可以察觉程英琦对他的冷淡,却不断给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作死地刺激她,试探她的底线。
如果她没有和他翻脸,他会情绪愈发高涨。
似乎她连这么难搞的他都可以忍受,就证明她其实爱着他。
周谦瓴希望程英琦能随心所欲地把水泼到他脸上、扇他耳光、骂他蠢货,像任性的小女孩那样。
她这样克制,就好像在长期驯化中习惯了什么,让他也觉得很压抑。
他知道程英琦是绝没有可能喜欢她这个弟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但是无疑,这个弟弟很在乎她。
.
入了夜,程英琦还在忙碌。
烤架不能支在室内,在院里烤好再递进来,要根据肉的部位决定进餐顺序,现烤现吃,许多细节要交待,家里的工人并不常见摆精致的宴,叮嘱一遍记不住。
周谦瓴从楼上下来闲逛,在偏厅翻看钢琴上未收的谱,这本曲谱好像不是程英琦弹的,而是她奶奶,里面都是些过时的流行歌曲,左手配的是入门级的和弦,《漫步人生路》、《万水千山总是情》之类,好多粤语歌。
他遗憾事先不知这种情报,否则上次匆匆一面能找到切入点讨奶奶喜欢。
国语歌当然也有,《月亮船》、《掌声响起来》……然后,他翻到了程英琦第一次在电话中唱给他听的《你悄悄蒙上我的眼睛》。
他仿佛能看见那一幕,奶奶坐在这里边弹边唱,小英琦扒在钢琴盖旁跟着学唱。
会心一笑。
程英琦离得不远,在餐桌边嘱咐:“烤灯别关,预备取餐的小碟得一直被照热,以防肉质在碰到冷盘的一瞬紧收变老。”
熟悉的旋律沿墙流动,没过脚背时挠得人心痒痒,她像斑点鹿在山顶回头,倚到偏厅的门口,笑眯眯地看他,绿裙子鲜嫩发亮,这一整天的郁结一扫而空。
“饿了吗?”她问。
“不饿。”他停下弹奏,转过头,“我可没那么贪吃,懂事着呢。”
程英琦笑着,往房里站进来。
他走过去,和她一起躲在阴影里,一手撑着墙,捏捏她的脸:“是不是挺烦的?像家里供着祖宗?”
英琦:“你别再给我添乱就好了,哦。”
他垂着目光。
距离靠得太近,天还燥热,她身上女性的甜甜香气向上蒸发。
他滚了滚喉结,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