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弱转响。
程英琦停在门前,犹豫片刻。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不禁笑笑,周谦瓴的脑中从来不是给自己定的,全世界都被他吵醒了,他本人就是不醒。
“……谦瓴。周谦瓴。”
枕边的闹钟都叫不起他,隔着门喊他更无济于事。
“周谦瓴。”她走过去坐在床的边缘,推推他,“起床了。”
没反应。
程英琦探过头,转到他面朝的方向去打量。
晨光熹微,安静描着他雕塑般的脸部线条。
太完美的东西,总给人一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那不是她熟悉的周谦瓴。她熟悉的他虽有冷的气质,举止却有鲜活的优雅。用餐分菜的时候,他修长漂亮的指间娴熟地耍着银餐刀;犀利讽刺前,他眼下睫毛的阴影倏忽散开;拌嘴置气时,他咬住牙关,喉头滚动;高兴时,他笑起来,整张脸流光溢彩,像游轮甲板上久等日出,红日跳出海平面,一阵舒爽的风刚好吹过来。
她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关节的背面轻轻蹭他的脸。
手腕被捉住的瞬间,他得意得嘴角上扬。
周谦瓴猛地把她拉下去带倒,一骨碌翻身压她在床上,恶作剧的笑脸上哪还有半分睡意。
被子掀开,她后知后觉发现,他穿了T恤运动裤,连睡衣都换掉了。
他像取战利品一样连续亲她几下,笼在她脸的上方宣示主权。
程英琦脸一阵红一阵白,撇开脸,扭着想把他推下去。
他含住她耳垂,往她耳道里吹进混乱的气息。
她颈上浮起鸡皮疙瘩,胸口起伏着与他角力,可是被他压得严严实实,身体这样紧贴,实话实说,有种舒服的充实感。
她好怕暴露这种想法,沉着脸叫他下去,却没用最后通牒的语气,喃喃商议:“有正事要出门呢,迟到了不好。”
周谦瓴哪有那么听话,反而就着她不坚决的态度得寸进尺,用身体的重量碾压她,卡着身位箍紧她软软的腰肢又揉又掐,吻落到她颈窝里,声音从肌肤间模糊地传上来:“不会迟到。”
她挣不过他,松了劲随他摆弄,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停住了抬起笑脸,其实她的战斗力他见识过,程英琦动真格要一决胜负,光有力量压制根本没胜算。
第一次交手就是她喝醉了酒,招招下狠手,差点把他绞背过气。
赢她没成就感,叫她溺爱地让着才有意思。
他笑得欠欠的:“真不会迟到,我看好路线了,不堵车半小时到,留够一小时堵车总行了吧。”
她说:“坐地铁。稳妥点。”
周谦瓴没怎么过脑子:“好啊,那还能充会儿电。”
正巧这时,刚才没理会暂停了的手机闹钟又重新响了。
她摸过他的手机划掉闹钟,把时间出示给他看:“但是乘地铁要一个半小时。”
周谦瓴变了脸,拿恨恨的眼神瞪她:“……玩我。”
她逮到个机会溜走,笑嘻嘻拍拍他以示鼓励:“是男人就早起去工作。”
他转身爬起来,手抄着口袋,意犹未尽跟在身后:“那要早一点收工回来。”
到楼下,她把简单版三明治分他一个,两人并肩坐。
埋头吃到一半,他才想起,这些天好多事插进来,想说的话忘了对她说:“我看了你的作品,《昭君出塞》。”
程英琦咀嚼食物的动作慢下来,彻底停住,把那口囫囵吞枣咽了。
预感他想说什么,害怕又是恶言恶语的吐槽,虽然他这个人对全世界都毒舌,她还有点承受力,不至于听见一两句就玻璃心碎了。
她转脸看向他,等待下文。
周谦瓴发现自己不具备组织语言去夸赞她的能力,他不认为自己有评价的资格,忽然间他的立场好像成了在台上答辩的学生,引用观点来自台下的导师,因此被当事人饶有兴趣一问“那你对我的理论怎么看呢?”
没法客观,也没立场客观。
仅仅主观抒情倒是可以,他打了一肚子腹稿,仍觉得也词不达意,话到嘴边,说什么都半掺苦涩,该怎么陈述在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五年后又对她的作品一见钟情?错失的那些时间完全是因为他盲目自大。
他在她注视中把三明治放回盘中,抽纸巾擦过手,郑重其事:“我……拜你为师吧。”
“啊?”她霎时搞不明白,他是不是在嘲讽。
“你不也教江钰恬吗?多我一个不碍事吧?”他说着把脸别开,用一种说不上是嫉妒还是傲娇的语气飞快小声追加一句,“她看起来天赋不行。”
程英琦:“…………?”
第一次见识,拜师还带拉踩的。
他把表情管理好,转回头,用手肘推她:“快吃快吃,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