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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说错了一件事。李钟灵没那么要强。她很爱哭,在程嘉西面前,她哭过很多次。
第一次,是程嘉西刚上初中出事那次,目睹警察把疯女人抓走,她被吓得不清,看到程嘉西虚弱地被人扶出来,她愧疚得不得了。
如果她早一点发现,如果她能多留个心眼……
自责的眼泪盈在眼眶,少年的手轻轻地覆上她的脑袋。
他脸色苍白,却还带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呜呜呜程嘉西……”
她的眼泪落下来,她的人扑向虚弱少年,在半路被她妈妈截住,让她小心点,程嘉西现在连站稳都困难。
李钟灵抽抽搭搭地哭鼻子,一个劲地喊程嘉西的名字,她就是这样,激动的时候会词穷,组织不了语言,偏偏又非要说些什么,于是一句话反复念好多遍。
程嘉西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眼睛弯弯。
第二次,是在初三。
李钟灵头一次对青春期这个词有了实感——她来初潮了。
在学校上过基础性教育课,她已经对这些有所了解。
但第一次来,仍旧手足无措。
主要是疼。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感觉到下腹一股暖流,课还没上完,肚子已经开始疼。
她体会到姜北言当初阑尾炎的痛楚,不,或许比那更疼,她感觉灵魂都要被疼得抽走。
但脸上还要若无其事。
初中那会儿,正是少年少女敏感也脆弱的时期,尤其这种事。
李钟灵不只一次见过,身边的女同学像做贼一样悄悄地借卫生巾,卫生巾也不能直接叫卫生巾,叫小面包,大天使,小翅膀,那个……总之绝对不能直呼卫生巾,来月经也不能说来月经,要说“来那个了”,“倒霉了”。
也不只一次见过,在学校小卖部,女生在货架那边徘徊,不停朝收银台张望,第一次还以为对方是要偷东西,后来才知道,她是在等收银台那边,买东西的男生都走了,才敢拿着卫生巾去结账,还必须用黑色塑料袋装。
也见过女生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弄脏了裤子,自己不知情,先被男生发现,而后被指着屁股大声嘲笑。
月经羞耻。
这是初中女生难以克服的难题,起码当时是这样。
李钟灵脸皮厚,起初不理解,真有一天轮到自己,才知道难以启齿,原来是真的。
下课放学,她还钉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一个是疼的,另一个,裤子脏了。
萧南跟她同班,家不在一个方向,问她怎么还不走,她说等姜北言,撒谎糊弄过去。
姜北言和祁东来了,姜北言不耐烦问她怎么这么磨蹭,害他等半天,她说自己今天要写完作业再回家,让他们俩先走。
祁东听见作业就头疼,摸摸脑袋说大姐大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奋,光顾着夸,一点没怀疑。
姜北言皱着眉问她发什么神经,凑过来一看她的作业本,“你这不是一题都没写完吗?”
李钟灵肚子疼得受不了,心情也烦躁,拿起作业本往他身上挥,赶乌鸦似地朝他嚷嚷,“别烦我!走开!”
姜北言被骂得莫名其妙,也来了脾气,甩下一句“有病吧你!”,气呼呼带着祁东离开。
人都走了,李钟灵终于撑不住,捂着肚子埋头趴在桌上,又疼又委屈。
先听到的,是一串脚步声。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唤她,“钟灵。”
她抬头,对上少年关切的目光。
他是男生,李钟灵对他也保持警惕,“你怎么来了?”
她今天明明没邀请他去她家吃饭。
程嘉西如实说:“刚刚遇见姜北言,没看到你,过来看看。”
“身体不舒服吗?”他看出她的异样,温和地问。
李钟灵一点也不想回答,怕被嘲笑,怕丢脸,把头一撇,趴桌上埋着脸不看他。
“没有,你回家吧!不用管我!”这时候还在逞强。
程嘉西却没走,在她座位旁边蹲下,轻着声音问:“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他的声音太温柔,暴躁的小兽被安抚。
身体的疼痛和积压的情绪,被按下开启闸门的开关。
李钟灵鼻子一酸,难堪和委屈化作眼里的雾,润湿她的衣袖。
她仍把脸埋在手臂间,但总算肯松口,声音闷闷的,“不用去医院,就是……肚子疼……”
没有明说是什么,程嘉西却立刻明白,站起身,脱下书包,拉下拉链,把外套脱给她。
“我扶你去校门口,我们打车回去。”他这样说。
李钟灵没拒绝。
她被程嘉西搀扶着回了家,陈美玉还在饭馆里忙活,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