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陈年的家,还有她的发小何立洵的家,何立群的家,以及其他很多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的家,都在清河镇的清渠乡的清溪庄。
庄子的边上,是一条水道,曾经有很多年,里面常年存满了清澈的水,水里面有鱼有虾,有蝌蚪有青蛙,有芦苇有藤蔓,还有一些野花。
何立群的父亲常用渔网打鱼,每次都有一些孩子跟着围观,顾陈年也是其中的一个。
一网下去,收上来很多鱼,一条一条活蹦乱跳的,顾陈年觉得很是有趣。
也有空网的时候,拖上来的只有淤泥和枯枝,然后大家一片叹息,像开了个脏脏的盲盒。其实,也是很好玩的。
后来,随着日子的变迁,有些住在边户的人家,从外面不知道哪里,买来了一车车的砖头瓦砾,甚至是整车的垃圾,填水道为宅基,建起了一间间的库房。
或出租,或自用,就算产生不了什么大收益,对世代种田的农民来说,哪会嫌弃什么钱是少的。
对于祖辈都贫苦的穷人们来说,平时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水道旁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直通南北。
往南行,不知道具体都通向哪里。从小到大,顾陈年基本没有怎么去过。偶尔和小伙伴一起去同学家串门,也超不过方圆几里。
往北走,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是永安县城了。从小到大,顾陈年去了挺多回的。
顾陈年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家,就在永安县城的县郊。他们在那里种菜棚、养果园,一年到头都有新鲜的蔬菜和瓜果,卖给县城里的人。
那些在机关、在学校、在工厂上班的人。他们家中没有地,但比种地的有钱。
还有那些逢五逢十要进城赶集的乡人,也有需要。他们卖出家中地里的出息,再买进家里没有的东西。
公路的另一边,是沟渠,是大堰,然后就是大片的农田。那是清溪庄人们,祖祖辈辈劳作的地方。一代又一代的清溪庄人在那里洒下了汗水和泪水。
他们撒下麦种,插下秧苗,播下玉米和红薯,然后祈祷风调雨顺,跟老天抢时间。
在雷公电母行云布雨前,抢收完自家田地里的麦子、稻谷和玉米,但凡动作慢点,就有可能烂在地里发了芽,整一季的辛苦劳作和心血,全泡了汤,白糟蹋了。
很多时候,如果本家或者邻居们有困难了,来不及了,也都会一起上伸出手。那个时候,也不分什么你的我的,相亲相邻的,都知道种田的农民不容易。
农人们辛勤耕耘着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也养育了一辈又一辈的农人。
最后,一些老人老去了,或者一些中年人病故了,他们最终的归宿,也都在那块土地里。
从小到大,顾陈年对那片土地也非常熟悉。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怀里抱着弟弟,手里牵着妹妹,在田间、在地头,在堰巩上,等着母亲干完活,带他们回家去。
大一点了,她会带着妹妹弟弟们,跟在长辈和父母的身后,一点一点地拾麦穗捡稻谷。
更大一些了,顾陈年也开始拿起镰刀,跟着大人学收割。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刀一刀,汗滴禾下土。
但终归也只有六七岁,初时顾陈年没有掌握好要领,准头不好,因此她还割伤了自己的左手小指。后来,筋断了,指端再也不能神笔直。
如果说镰刀无情,但是插秧,却是顾陈年最害怕的事情。
她能忍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泥水,也能忍受一棵一棵插秧的枯燥乏味,唯独水里那些会吸人腿的水蛭蚂蟥,最是让顾陈年会大叫崩溃。
她真真的是害怕那些软软的无骨的东西。仅仅地吸附在人的腿上,却让人不敢下手处理。
于是,顾陈年往往更乐意选择去拉那堆了很多东西的板车。
毕竟,只是出些大力气而已。
顾陈年到永安高中读书前的十多年时光里,除了周末或者寒暑假,会去外公外婆家,或者二姨家和小姨那儿,更多的日子,她都是在清溪庄度过的。
和妹妹弟弟们,和发小,和同学,和各种因为远近亲疏的关系凑到一起的伙伴们。在许许多多的地方,都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每一寸田间、地头、河边、沟里,甚至是丢过女婴尸身的树林中,旷野中高壮雄伟的电线塔架,几乎都曾经有过他们探险玩耍的身影。
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一年四季,一路欢声笑语。
堆雪人,扔雪球;摘蘑菇,找木耳;烤红薯,焖地瓜;浑水捞鱼,碎冰抓虾;打梨摘桃,捉知了猴油炸;领一帮皮猴们翻跟头打螃蟹,组一只灯笼队串巷游街……
也曾经闯过祸,打过架,但分寸感还是有的。比如,大祸一定不犯,小错可以不断。
危险也曾有过二三,像什么在沟渠里失脚淹了水,或陷在河道淤泥里不得动弹,最后浑身淤泥,冻得抖抖索索地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