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叹比司马经年还要更胜一筹。
沈叹倒完了木桶中的全部清脂，正准备下扶梯，恰好看见怔愣在门边旁的海颜。
“小姐，我倒完了。”
海颜立即回过神来，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块与衣衫同色的长巾，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看他看得有些出神的表情，海颜赶紧偏过目光，并快速地，将自己那如墨色瀑布般的长发简单地绾了起来。
她不看他，而是一边绾发，一边缓缓穿过阳光光线走向柴堆。她的口中还在刻意掩饰道：“你会生火吗？”
没有人回答。
海颜一愣，人呢？
她猛地一转身，恰好对上沈叹一双如深谷幽潭般的眸子。
“……会。”他说。
海颜腹诽，他怎么回答得这般勉强？
转而一想，她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于是，她笑了笑，道：“没关系，如果你生火不大熟练的话，我可以再去喊别人。”
“我会。”沈叹的语气忽而变得坚定了起来，并径自走向柴堆，挑选了适合的木柴后，回到灶台那儿，开始生起火来。
沈叹在生火的时候，海颜拿着那根手腕粗的长棍在不停地搅拌着锅里的清脂。平时都是清荷跟容隐两人来帮忙。生火的事儿清荷来做，搅拌清脂的事儿自然是容隐来。
奈何今天一大早城门大开的时候，容隐就快马加鞭地追赶净尘法师去了。
这会子，只能海颜亲自来搅拌这厚厚的清脂。其他下人们虽然可以来帮忙，但是，真正熟练这件事的，只有海颜本人。
更何况，海颜不知怎的，这会子她并不希望有旁人进来打扰她炼香。
由于她从小到大都在做调香的这件事儿，手中的力气自然是比寻常贵女要大上几分。可纵然如此，搅拌清脂这件事儿，也累得她薄汗尽显。
待灶火熊熊燃烧起来后，沈叹站起身来，看到海颜端坐在立形扶梯上，吃力地搅拌模样，他便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长棍的一端，道了声：“我来。”
海颜长长地舒了口气，将长棍递给他，说：“搅拌到清脂呈牛乳色的时候就可以停下来了。”
“好。”
海颜直接跳下扶梯，继而扬起因疲惫而有些微微泛红的脸颊，对他说：“这会子热度足够，应该很快就能呈色。我先去拿芙蓉花，马上就来。”
沈叹的两眼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锅内热气蒸腾的清脂，模样看起来极为认真。直到海颜走出小厨房后，他才忍不住地滚了滚干涸的喉结，并哑声冲着锅内的清脂，低语了一个“好”字。
沈叹本以为，海颜说是要拿芙蓉花，大约拿个一朵或两朵，顶多一两把。
谁知，当海颜拖了个大木筐走进来时，他还是真真实实地给惊到了。
“这么多！”沈叹忍不住地感叹道。
海颜拍了拍及腰高的木筐边儿，道：“这满满一大筐的芙蓉花瓣，可是我去年带着一大帮人采来的。下初雪的那天，全都埋进雪堆里。这两天才从雪里挖出来，清新得很。”
海颜一边说，一边从木筐里抓了一小把芙蓉花瓣，举到他面前，道了声：“你闻闻！”
沈叹微怔，一时间忘记了手中该搅拌清脂的事儿，他低下眉眼，看着已经凑到自己面前的海颜手心，可他的视线，却顺着她手心里的芙蓉花瓣，转而瞄向了她的指尖。粉嫩纤细的指尖宛如一根根雕琢精美的暖玉，玲珑无比。
他微微吸了口鼻息，一股子清新如初春的绿意，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典雅玉梅香气，顿时在他的心中缓缓打开。
“嗯，是香的。”沈叹淡淡道。
海颜满意地收回了手心，将这些花瓣重新放进木筐里，她开心道：“这次采来的芙蓉花都是品相极好的。府中上下所有人都闻了个遍，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味道。现如今，又渗入了初雪的清冷，等会儿做出来的雪芙蓉，定是美妙无比！”
沈叹一边搅和着清脂，一边幽幽道了句：“哦，是这个雪芙蓉啊！我还以为小姐说的是血芙蓉呢！”
同音不同字，一时间让海颜的脑筋没转过弯儿来。
“你说什么？”
“人血的血。”
海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