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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
哭有用吗?
蓝家祖上是跟随明朝朱元璋开国的大将军出身,历经沙场,勇猛无畏,蓝家祖训之一,哭,是懦弱的表现,是所有蓝家子孙最不该有的情绪,凡蓝氏子孙,不论男女老少,宁流血,不流泪,擅哭者,杖责二十,再哭,四十,以此类推,六百年延续,就算到了蓝星太爷爷这一代弃武从商,这条铁血家规也是雷打不动地传承下来,已经融入蓝家人的骨子里,蓝星小时候经常哭,每次一哭就会被蓝爸在屁股上连抽二十巴掌,哭的越狠打的越重,蓝星小小年纪就记的清楚,想的明白,蓝家人,宁留血,不流泪,就算有泪也要往心里流。
到了今时今日,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明明已经恐惧悲痛到快要无法呼吸,她依旧是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哭是懦弱的表现,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懦弱。
“他是什么人?”蓝星看着黑衣人的尸体,花溪村与世无争,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将这里赶尽杀绝,甚至连她都不放过?
“江湖人。”老头只说了三个字,似乎一切事情都可以用这三个字解释。
“江湖人就可以杀人放火?”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难道就没人管?”
“江湖事,江湖了。”
好一个江湖事,江湖了。
蓝星不知道什么是江湖的规矩,她只知道村民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既然江湖事江湖了,她就踏入这江湖,了一了这江湖事,管一管这江湖人。
她开始在黑衣人尸体上寻找线索,翻遍全身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最后在黑衣人手腕上发现一朵幽蓝色的火焰刺青,妖艳诡异,栩栩如生,仿佛在皮肤上燃烧一般。
“这是什么?”
老头看着火焰刺青神色一凛,把蓝星从尸体旁拉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谨慎,“乖乖宝贝徒弟,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现在告诉你就是害了你,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江湖血雨腥风,尔虞我诈,每天都有人杀人,每天都有人被杀,除非你强大到有足够的力量与你的敌人抗衡,否则你永远都没有报仇的资格。”
她是想报仇,可是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抬,拿什么报仇?
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找谁报仇?
蓝星看着母子两人的尸体,看着被血洗的花溪村,茫然的眼神变得坚定————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想报仇就必须强大地活着。
江湖她不熟,可以混。
规矩她不懂,可以学。
能力她不够,可以练。
仇,她会记住,刻骨铭心!
村里的老人说过,人死后一定要入土为安,这辈子有个好坟头,下辈子才能投好胎。
蓝星不让老头帮忙,坚持亲手安葬每一个村民,粗糙原始的工具使起来笨手笨脚,她咬牙坚持,挖断了指甲,磨破了手指,痛到钻心,她一声不吭。
挖土,掩埋。
再挖土,再掩埋。
……
肩膀上的伤口一动就会流血,手上的伤口磨了又破,破了又磨,比肩膀和手更痛的是心,脸上无泪,心中滴血,痛到极致便是麻木,麻木了心,麻木了身体,却依然不肯停止,饿了吃一口老头送来的东西,渴了喝一口河里的凉水,困了躺在地上就睡,只要醒着就会继续挖土,掩埋。
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直到将所有村民全部入土为安。
当晚,一场冲天大火宛如地狱升起的烈焰吞噬了空无一人的村庄,夜空被火焰映得通红。
蓝星消瘦笔直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村口的山坡上,身后是一百二十九座新坟,滔天大火在她面前熊熊燃烧,烈焰卷携着浓烟在空气中翻滚升腾,热浪向她席卷而来,吹动她的衣衫在热浪中冽冽翻飞,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
平静下面隐藏的是已经沸腾的血液。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年转眼匆匆。
云雾缭绕的山谷中有一片广阔的湖,湖面上弥漫着厚厚一层翻滚蒸腾的云气,磅礴浩缈,云气下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湖中散落分布着数座大小不等的岛屿,其中最大的一座方圆数百里,岛上地形复杂多变,高山深谷不计其数,河流瀑布纵横交错,大片丛林遮天蔽日,凶猛野兽神出鬼没,是个环境极其凶险的地方。
就是在这极其凶险的地方,却有几间被茉莉花包围的茅草屋,依山傍水地存在。
夜色如墨,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推开一间茅屋的木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桌上昏黄的烛光静静地亮着,屋子里地方不大,东西不少,到处散落着看了一半的书籍,做了一半的机关,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齿轮零件,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黑影小心翼翼地迈过这些障碍物,一步一步向角落的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