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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风雪,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停,天色依旧阴沉,气温似乎比昨日又冷了许多,吹气成雾,滴水成冰。
兰馨院是秦家后院最大的院子,环境雅致舒适,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非常适合喜欢安静的大夫人。
秦九铃忙完了前院的事情来看母亲,进门前特意问了丫鬟大夫人的情况,丫鬟回报,大夫人因为二夫人的事情最近一直心情低落,今天的午饭都没吃几口,秦九铃想了想,故意从走廊上抓了一把雪放进后脖领里,在丫鬟不解的眼神里掀开厚重的门帘一头冲进屋子。
门外冰天雪地,门内温暖如春,精致的佛龛上放着一尊半人高的金身佛像,大夫人虔诚地跪在佛像前,一手转着红色的珊瑚念珠,一手敲着小案上的木鱼,佛前一缕青烟袅袅,许嬷嬷安静地陪在一旁。
秦九铃的到来和她进门时吹进来的风一样清爽,顿时将一屋子的沉闷吹得无影无踪。
“娘,雪掉进脖子里了,快帮我拿出来,好凉,好凉啊!”秦九铃火急火燎地扑到大夫人怀里。
屋里两人早就习惯了秦九铃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大夫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木锤和念珠拉着秦九铃坐下来,为她扫去衣领里的冰雪,接过许嬷嬷递过来的热手巾细心地为她敷去残留的雪水寒气。
“好舒服!”秦九铃赖在大夫人怀里一脸心满意足。
大夫人慈爱地捋着秦九铃的头发,“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没人规定大小姐一定要什么样子,我就这个样子,谁爱看谁看,管他呢。”秦九铃手里拿着几枝腊梅举到大夫人面前,“娘你看,花园里的腊梅都开花了,我特意折了几支来给你插瓶,奶娘,有花瓶吗?”
“有,可惜前几天丫鬟打碎了夫人最喜欢的那只天水蓝的插瓶,现在只有这只了。”许嬷嬷从柜子上找了一只天青色的花瓶放到桌上,从秦九铃手中接过腊梅插好,半开的花苞含苞待放,黄玉一样油润的花瓣娇艳欲滴,散发着阵阵幽香。
大夫人满意地看了看腊梅,拉着秦九铃的手到炭笼旁烤火,“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知道多穿一点,冻坏了可怎么办?”
“不冷,您今年给我新做的这件冬衣可暖了。”秦九铃身上的冬衣,上好的天蓝色锦缎做面,蓄着新摘的棉花弹得厚实松软,黄豆大的珍珠做扣,领子袖口都有雪白的狐毛围边,一针一线都是母亲对女儿的疼爱,穿在秦九铃身上衬得她神采奕奕,俊俏不凡。
大夫人看着女儿穿着自己亲手做的冬衣,心满意足地笑了。
看见大夫人笑了,许嬷嬷也笑了。
秦九铃看着佛前三炷香,“娘是在为二夫人烧香?”
大夫人一叹,“我和她好歹是在一个家里住了这么多年,现在人走了,总要送上一送。”
“娘不怨她?”
“人活一世,不管这辈子结了多少恩怨情仇,死了之后全都烟消云散,还有什么好怨的。”大夫人拉着秦九铃的手一脸心疼,“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为你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我这个做娘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如果你当初能和邵晨那孩子成亲,他现在也能帮你一把,也不至于……”
秦九铃无比幽怨,“娘啊,天底下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跑,你为什么就认准了一个顾邵晨呢,难道除了顾邵晨,你的宝贝女儿就没人要了吗?”
大夫人无奈,“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不许这么口没遮拦。”
秦九铃古灵精怪地看着大夫人,“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娘不让我说男人,难不成是想让我嫁个女人?”
“越发的胡说了。”大夫人真是哭笑不得。
“是是是,我说错了,应该说我和顾邵晨没有缘分,强扭的瓜不甜,娘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变成怨妇的。”
大夫人被“怨妇”两个字触动心事,心中一酸,“如果你真不满意顾邵晨,那这门亲事也就作罢,回头找个媒婆来给你……”
“我的亲娘啊,你就饶了我吧!”秦九铃愁眉苦脸地哀求,“媒婆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在她们嘴里乌鸦也能变凤凰,白痴也能考状元,咱家钱多但是人不能傻。”秦九铃强调,“我只是现在不嫁,又不是一辈子不嫁,您就别催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父母之命你不听,媒妁之言你不信,你————”大夫人猜测,“你可是心里已经有人了?”
秦九铃欲哭无泪,“娘,你是不是特别着急把我嫁出去?”
“怎么能不急,过了年你就二十一了!”
才二十一,又不是三十一,四十一,五十一,六十一。
秦九铃知道要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一定会被唠叨死,只能安慰母亲,“娘放心,明年,我一定找个喜欢的嫁了,我保证。”
大夫人锲而不舍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