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泗源虽然惊讶于她拒绝得如此干脆,但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今后有什么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他利落地抽出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在记事本上写下一串数字,随后将整个本子递给了梨央。
“我现在要赶去司令府处理公务,就不在这里奉陪了,司机会把你送回医院。还有,秦淮安的手术费应该已经结清了,你们可以直接把人接走。”
三言两语交代完毕,他起身理了理衣角,而后直接抬脚离开了房间,独留梨央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好在没过一会儿,梨央就被女佣领着走出洋房,坐上了提前候在院子里的汽车。司机握着方向盘熟练地调了个头,梨央托着腮向窗外张望,刚好看见王泗源迈着两条长腿从台阶上面走下来。
汽车从他身旁缓缓经过,他却没有看上一眼,而是侧了个身,饶有兴味地打量一只窝在墙角的狸花猫。
梨央撇了一下嘴,心想着,真是个精明利己的家伙,就因为不顺他的意,连声招呼都不愿意打,这样的人,往后再也不要有交集了。
*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三月初,远山上的桃花已经开了一大片,迎着清晨的阳光望过去,如同一片随风起伏的粉金色海洋。
在极为寻常的一天,地平线刚刚泛白,梨央就开始起床忙活了,先是做好早饭,打扫了房间,又搬出一大盆脏衣服到院子里清洗,其中有自己的,有师兄的,有淮安的,还有师兄的友人,也就是这间宅子的主人孙先生的。
洗衣服的木盆又深又大,梨央的身材又太过瘦小,每搓一下,身体都要吃力地往前倾,没过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忍不住暗暗感慨,寄人篱下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来到陈阳城后,程冬雨的谋生之路并不顺利,三个月内就换了好几份工作,收入少得可怜,偏偏最近又迷上了西洋乐谱,索性也不出去寻差事了,整日躲在房间里闭门创作。
孙先生虽然性格豪爽,却也不擅长生计,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还经常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就说些不中听的话,等第二天酒醒又变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梨央明白酒后吐真言的道理,有好几次都想劝程冬雨搬出去住,但苦于经济窘迫,每每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生活中的委屈尚且可以忍耐,但淮安腿上的伤势却愈发不容乐观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右腿从膝盖到脚踝的部分变得又红又肿,愣是比左腿粗了整整一圈,而且疼痛难忍,几乎无法下地走路。
两个月前,梨央拒绝了去歌舞剧团的建议,自此王泗源的态度便冷淡了下来,对淮安的情况也不管不问了。她和程冬雨承担不起住院的费用,只能将淮安接回家里,敷些郎中开得草药,本以为慢慢调理总会康复,没想到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梨央心急如焚,有好几次都想请王泗源出面帮忙,毕竟淮安的伤是拜司令府所赐,找他负责也无可厚非,只是程冬雨对王泗源厌恶至极,说什么也不同意师妹再次羊入虎口。
梨央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上流阶层的人满脑子都是精明算计,做任何事都要有利可图,若是自己主动求他,必然会付出一定代价。
可是……再拖下去的话,淮安的腿就保不住了。
正当梨央犹豫不决,甚至想要主动给王泗源打电话的时候,程冬雨突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消瘦的脸庞绽放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他开门见山道:“梨央,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怎么了师兄?”
程冬雨难掩激动的心情,三步并两步走到梨央面前,一边翻口袋一边兴奋地说道:“师兄赚到钱了,咱们可以带淮安去看病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梨央心头一颤,竟觉得这份惊喜来得有些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我最近作了几首曲子,虽然不尽完美,不过为了筹钱,还是试着把样谱寄到陈阳城最出名的兰芝歌舞剧团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看中了!”
语罢,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银票,递到梨央眼前:“刚才我去见了兰芝剧团的一位女歌手,她已经将定金付给我了。”
“师兄第一次作曲就能赚这么多钱,真是太厉害!”梨央由衷地称赞道。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带淮安去医院!”
两人不愿再耽搁时间,当即叫了一辆黄包车,将淮安送到就近的医院。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大夫,他掀起淮安的裤腿,看到肿成紫萝卜一样的小腿,不禁摇了摇脑袋。
“这孩子伤得很严重,术后又没有好好护理,现在伤口都发炎了,骨头也没长好,恐怕要做第二次手术。”
“那会不会对今后生活有什么影响啊?”梨央急切地追问。
老大夫是个直性子,虽然有点可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