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诚一听,转身就想往太极宫赶去,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心想圣人从不住太极宫,而且又怎会把自己的行踪报给寻常小民知晓?
贼寇当前,圣人与太子还是互相作了妥协,只是这妥协之中又有太多的忌惮。
且还有深深的隐患,假设,太子在长安抵御住了叛军,以圣人今时的威望扫地,到时太子有可能迎回圣人吗?或者说,圣人认为太子能守住长安吗?
冷风吹来,颜季明感到身上冷汗直冒,再加上多日以来的牢狱之灾,他体力不支,脚一软,险些要栽下去。
李琮却是用双手扶住他,道:“危急存亡之秋,唯盼袁卿、颜卿,不吝才智,助我守住长安啊!”
颜季明稳住心神,站直了,道:“我有信心。”
“有信心?”李琮道,“好教你知晓,长安几乎已无可战之兵啊。”
“薛白既已收复洛阳、活捉贼首,必速至长安勤王,我等守城以待便是!”
“圣人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天下兵马很快便会来勤王。”
袁思艺说着,停下脚步,抬眼往勤政楼上一瞥,压低了声音,道:“勤王,勤的是哪个王?你可知晓?”
边令诚不愧是久侍圣人,眼珠一转,很快明白过来,小声问道:“庆王?”
“是啊。”
袁思艺收回目光,道:“若非庆王突然宫变,圣人也不至于离开长安。”
边令诚于是明白了如今这一对天家父子隔着渭水正在进行的是怎样的过招。
两人进入了勤政楼的偏殿,袁思艺走到案边,从诸多圣旨中找出一份,提笔,写了寥寥几个字。
边令诚心想,还是得尽快赶上圣人,随驾去川蜀,就像是晋室南渡,留在北边的肯定更危险些。
正恍惚着,突然又听到了袁思艺扯着嗓子说了一句。
“边令诚接旨。”
“奴婢在,奴婢领旨。”
“右监门将军边令诚植性谦和、执心恭懿、弥彰勤励,迁知内侍省事,加骠骑将军,掌宫闱管钥…”
边令诚只惊喜了片刻就已察觉到了不对,再听到“掌宫闱管钥”几字,顿时脸色煞白。
袁思艺却已把圣旨往他手中一递,道:“去办吧。”
“奴婢领旨。”
这是边令诚过去最羡慕的差事,如今却觉得烫手得很。
他先是去了内侍省,安抚了那些猜测纷纷的宦官们,并宣布了任职。
过程中,他能够感觉到太子一党正在努力隐瞒圣人逃跑一事,稳住长安局面。
忙了小半天,很明显地能感受到,宫城内外,人心安定了许多。太子摆出监国的架势,至少是维持住了秩序的稳定。
然而,当边令诚再去找袁思艺,却是始终没找到。直到听闻一個消息。
“袁将军已经押着内帑的财宝出城去了!”
“什么?!”
大殿内无人,李琮特意把旁人都驱了出去,独自站在御榻前,伸出手摸了摸那鎏金扶手。
忽然,有人入内。他迅速回过身,发现进来的是边令诚。
彼此立场其实是对立的。李琮是由薛白辅佐方得以入主东宫,边令诚却一直在迫害薛白,因此,李琮立即警惕起来。
“殿下。”
边令诚却显得非常恭谨,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奴婢来是想说,袁思艺逃了,且还带了内帑的许多宝物。”
“你怎不逃?”李琮问道。
“奴婢…被抛下了。”边令诚略作犹豫,答道:“他们想要留下奴婢监视殿下,可奴婢认为,殿下才是大唐社稷的柱石。”
李琮瞬间明白了边令城的心意,却不作表态。因为担心接纳了这样一个品性恶劣的宦官,会引起他的支持者们不满。
“奴婢欲助殿下守住长安、守住大唐,此心亦诚,天地可鉴啊!”
“你迫害薛白,还敢信口开河?!”
“没有,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边令诚磕着头道:“奴婢深知殿下欲守住长安,必得薛白支援…奴婢近来还查到了他的身世。”
李琮正要将他踢开,闻言愣了愣。
许多事,他其实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心里不信,而且以他的处境也顾不上那些。
“你是说,他真的是?”
“确是废太子瑛的儿子。”边令诚当即应道。
他近来确实在查薛白是不是李瑛之子,但根本没有查到任何证据。之所以与李琮如此说,自然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边令诚没有文才武略,只是一个侍候人的奴婢,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了。
李琮有四个儿子,都是过继的李瑛的血脉。那么,若是薛白也是李瑛之子,李琮往后便愿意传位给薛白吗?绝不可能。
所谓生养之情,生也好、养也罢,无非是父子关系的建立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