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钝地在微信上问李姐自己是不是遇到坏人了。男人的清醒比李姐的安慰来得更快。男人给她留下了信用卡和房门钥匙,他说安娜比他的太太有趣,他说这个房子可以给安娜住,他说安娜舞跳得好。 李姐的安慰随后也及时赶到了,她说安娜昨晚喝得很高兴,也很放得开,她说季先生要是愿意捧她,她可以空降做一线小花,她说安娜你舞跳得好,果然是有好处的。 安娜钝钝地听完了这一切,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用男人的卡买下了和室友那只一模一样的情人桥。 但她没有等到游戏代言人和东南亚小红书代言人,李姐减少了给她安排的工作,让她好好陪季先生。季先生卖出的游戏公司反倒找了李姐带的偶像男团做进军日本的手游推广大使,说好的剧组试戏也因为疫情延迟了。在季先生每次来的时候,安娜总会从他平静的脸上试图寻找圣诞夜那个危险问题的答案,但她看到的只有欲望被满足之后的平静和狮子逗弄猫咪的嘲讽。 就和她今天在季太太脸上看到的表情一样。 安娜喝完了自己手里的气泡水,诉说到最后也丧失了哭嚎的力气:“我不知道他家就在这个小区,前几天我下楼做核酸的时候看到你们一家人我才知道。我只觉得恶心,特别恶心,才想来找你。” 季太太准确地回想到那一天,季先生牵着季海源,她抱着季海洋,她还在和季先生讲:海源的家庭老师要换一个,现在的老师作文辅导得不行,下一次比赛估计拿不了名次;海洋的拳击课最好别去了,每次回来之后肉肉的胳膊和腿上总是青紫;傅晴他们一家去松花湖度假滑雪了,要不要订那里的温泉别墅过春节。季先生说好,都听她的,给她带了她最爱吃的高知县溏心草莓,海洋的生日会办得好,海源的生日准备怎么办呢,自己的东南亚小红书下周内测新功能,自己下周基本不回来住了。 “他这样是强奸,肯定是,我当时没想清楚,我自己在网上查了,我也匿名咨询了律师。”素颜的安娜用眼泪刷干了舞台上戴惯的甜腻面具,“我找你闹,告诉你,是因为律师告诉我,我没有及时保留证据,又是那种场合,我事后还拿了他的钱,我大概赢不了。要是让大家知道,我的事业也完蛋了。但我就是不能过去,我想死。” 安娜突兀地解开手表,表带下是几道像毛毛虫一样的伤口。 “我过不去,我要让他也倒霉,我要让你们家也倒霉。” 季太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凭借动物的本能摸回自己家的。她只记得神经质的安娜絮絮叨叨地说完之后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让我给他跳舞,说我跳舞好看。”安娜说着把手腕上的手表解下,重重地摔在玻璃茶几上,“我再也不想跳舞了。” 在安娜来楼下闹了之后,她让芬姨带着孩子们去酒店住,说家里需要装修,马上就要春节了,应该要重新贴一贴墙纸;她叫来了母亲,想从母亲身上获得一些应对婚姻变故的对策。母亲说,男人不外乎如此,到了中年需要年轻的安慰剂,季先生有那么多钱,自然是有小姑娘往上生扑的,她要拿得住坐得定。 但是母亲没有教过她,如果先生是强奸犯,她还要继续做季太太吗。 季太太走到自己精心布置的玻璃阻断前,一张一张撕下自己贴上去的布置:季海源的得奖作文,季海洋的花,她自己写的梅花洒金笺,就像撕一张张贴在伤口上的狗皮膏药。 她撕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平时为了保持身材从来不喝的冰可乐,给季先生打电话:“你要是不想做下一个被 too的中年油腻男,丢脸丢到热搜上去,让我和孩子以后到监狱去和你搞亲子活动,你半小时内回家。” 就像季海洋的生日会一样,季太太知道,这是又一个她需要认真准备,答好卷子的新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