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弯腰低头写着什么,他看见,父皇头上,也冒出了零星的白发。 “父皇——”他跪下行礼。 “昭儿来了啊,你坐下,父皇有话同你说”。 他依言坐下,却见父皇在画着什么,便问:“父皇,您在画什么”? 保定帝微微一笑:“年少时跟先生学过几年画技,多年不拿画笔,都生疏了——昭儿,你晚膳可用了没”? “母后给儿臣亲手做的羹汤,儿臣还没有来得及喝,便被父皇召来了”,朱昭老老实实地回答。 保定帝微微一笑:“我让人做了梅菜扣肉,那是你娘家乡的名菜,等下,你与我一道晚膳吧”。 朱昭心里微微一酸,顿了一顿,方道:“父皇,下个月,就是娘的忌日了”。 “昭儿,当日,父皇也是一心想留你娘一命,为此,父皇还在你皇祖母面前跪求了很久,可是,国法宫规,都不容她活啊”!保定帝看着儿子的神色,叹了口气。 朱昭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这是第一次,父皇如此面对面的与自己谈论起母亲。 在他十五岁那年,已经通过东厂里的心腹查明了母亲的死因。 正如父皇所说,这里头没有陷害,没有谗毁,皇后本来就没有儿子,谁生儿子对她来说都是一样,她没有必要去陷害母亲。 而瑞王的母亲,如今最受宠的陈贵妃,当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即便生了儿子,也不受皇帝的宠爱。 他派人查陈贵妃,查了许久,得到的答案都是,陈贵妃原本只是个宫女,生了儿子才封为答应,身边只有四个人伺候,而且父皇根本就不宠爱她,她进位贵妃,也是因为宫里的妃嫔太少,才轮到她的。陈贵妃本性是个老实人,近几年算是比较受宠的,虽然瑞王有些心机,可是陈贵妃却是个本分的。 他不甘心,让人继续查,身为亲子,他绝不容许自己的母亲含冤而死。 最后,他索性亲自微服跑了一趟嘉兴,找到了自己外祖父和外祖母。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他的刹那,激动得老泪纵横,外婆经受不住这重惊喜,直接昏厥了过去。 醒来后,外婆拉着他的手哭道:“孩子呀,你娘没福啊,皇上那么宠爱她,对她那么好,又有了你——可她就是忘不了那个姓何的小子”。 “外婆,什么姓何的”?他追问道。 外婆哭得泣不成声,无法言语,他只好把疑问的目光转向了外公。 外公深深叹了口气:“孩子,这件事,你就莫要再问了,反正,你娘已然作古”。 “外公,我此行除了探望您二老之外,就是要查出,究竟是谁陷害了我娘”! 见他的语气坚定执着,外公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好孩子,外公知道你孝顺,可是,你母亲不是谁害死的,她是——哎,她是的确犯了宫规啊”! “外公,求您跟我说实话”。 外公擦了一把眼泪:“你娘自幼与邻居何家的后生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两家也有意结为亲家。谁知,就在何家打算托人上门提亲的时候,你父皇路过嘉兴,在河边看见了你娘,然后,你娘就被召进宫了”。 “也是前世冤孽,姓何的小子实在放不下你娘,你娘也一样放不下他,这才有了宫外私会的事情”。 “孩子,此事须怪不得你父皇,你切莫恨你父皇,他也想留你娘一命,奈何太后要按照宫规处置”。 想到这里,朱昭的心又抽痛了起来,是的,也不能说太后有错,宫妃与外男私通,任谁来裁决,都只能是死罪,没有株连九族,还保全了名声,对外说娘是因病去世的,还留了全尸——他也没法去恨太后了。 他谁也恨不着,就只能恨命了。 “昭儿,父皇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近日来在学堂里学得可好”? 朱昭这才回过神来,他稳了稳情绪:“儿臣觉得尚可”。 “朕听说,安国公流落在外的长女认回来了,你可知此女的外祖是谁”? “儿臣听说,是南宁郡王”。 保定帝微微颔首:“皇儿,南宁郡王军功卓绝,你我父子能稳坐江山,有他莫大的功劳,可惜他没有儿子,唯一的后人,也就是这位杜家长女了”。 “父皇是想让儿臣做什么么”? “你果然一点就通”,保定帝微笑道:“忠臣遗孤,你在学堂,要多多照拂,你那姨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朕早就听闻南宁王丰厚的家产都被我那姨母吞了”。 朱昭点了点头:“父皇放心,儿在学堂,定尽力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