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力地切割着一份小羊排——我的刀叉用得实在是差劲。 “艾尔,我六岁的妹妹都比你会用刀叉。”坎宁在熏肉表面淋上肉汁,大声笑起来。 “你笑不腻吗?”她已经看我用了三年刀叉,这成了每日的保留节目。 “不!只要你和我吃一天饭,我就会笑你一天。” “我可以帮学姐切。”声音的来源是布雷斯·扎比尼——一年级的新生。他有着高耸的颊骨,深色皮肤,狭长微倾斜的棕色眼睛。 这个新生已经连续几天像只苍蝇一样在我周围嗡嗡转,我为数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 “你可以帮学姐赶走苍蝇吗?”我叉了一块小羊排,不紧不慢地用餐。 他怔愣了一下,似乎在想十月份哪里来的苍蝇,但还是对我露出礼貌的微笑:“乐意效劳。” 他身边的西奥多·诺特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曾经以为这个新生是个哑巴——我注意西奥多的时候,他常常沉默着,不与人交谈,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像一面平静的湖。苍白的脸上,神情冷漠又高傲。 西奥多的笑声让布雷斯明白过来所谓的“苍蝇”指的是他,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们跨出礼堂的大门时,坎宁回头看了眼坐在长桌旁耷拉着脑袋的布雷斯。“艾尔,你说话太伤人了。” 坎宁这句话如果被那些满脑子装着淑女论的纯血小姐讲出来,就会变成“艾尔芙,你很没教养。” 家里的小精灵可不会教我什么是教养。 那些繁琐的礼仪我没有学过,已经十三岁还没有参加过任何纯血的聚会,年幼的我只能凭感觉使用那些沉重的刀叉,试着去整理自己乱糟糟的长发。 斯莱特林的纯血小巫师们在社交圈里如鱼得水,是因为从小就一起参加纯血家族的聚会。 简而言之,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在1989年的霍格沃茨,我这个陌生面孔顶着斯特里特的头衔出现时,收获最多的是好奇的打量、对我美貌的惊叹,以及在发现我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异类后,一些学生迸发出令我无法接受的汹涌恶意。 当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同龄人也拥有和那些大人一般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时,我很久都不能释怀——我那时还不明白这叫做释怀。 魔药课上,我把没有蒸煮的鼻涕虫狠狠丢在戏弄我的男生脸上。我们的院长兼魔药课教授斯内普阴沉着脸,他的眼睛冷漠、空洞,使人想到两条漆黑的隧道。“斯特里特小姐。”他冷冷地说,“我想你课后需要多些功课来发泄你过于旺盛的精力。” 斯内普叫我留下来擦去桌上的多毛虫。 魔药课是在地下教室,晚上更加阴冷,沿墙摆放着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式各样的动物标本。 和我一同留堂的还有埃利奥特·卡罗——他在课上炸了其他人的坩埚。 “希望我回来时,你们已经达到了离开的标准。”斯内普像阵黑色旋风一样吹了出去。教室里陷入了安静,只剩细碎的研磨声,鼻间氤氲着苦调的魔药香。 埃利奥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今天做的差点儿意思。”他仍在变声期,纯正的伦敦腔里带了点儿独特的咬字方式,很有辨识度。 我皱眉看向这个学院里的人气王,我可不想听同龄人对我的说教。但他接下来话出人意料:“你得把鼻涕虫塞进他的嘴里,用疥疮药水泼他一身。” 我确实想这么做,但我那时正活在矛盾的自我怀疑里,被别人的眼光搞得束手束脚。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那样我会被关禁闭。” 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 蜡烛深浅交替的光影在他深金色的头发上跳动,琥珀眸子在阴暗的魔药教室里格外深邃。他朝我靠近,侵袭而来的是清爽得仿佛爆汁的柑橘味。 他笑起来,魔药教室都亮了几分,低声问了一句我从未听人讲过的话:“斯特里特小姐,什么能比开心重要?” 在这天后不久的草药课上,我们面对着丑陋的曼德拉草,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只耳罩。 “曼德拉草的哭声足以让一个成年巫师丧命。”面前这位矮矮的、有着飘逸灰发的女巫,是我们的草药学教授斯普劳特女士。她通常都戴着满是补丁的厚帽子,满身泥土——因为她总是在温室里摆弄那些花草。“所以大家干活时一定要戴好耳套。等到该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会设法引起你们注意的。”大家戴上耳套,开始了今天的草药课。 我用了好大力气才把曼德拉草从土里拔出来,这个丑东西不愿意从土里出来,似乎也不愿意回去。我费劲地摆弄着曼德拉草,等再抬起头,整个第三温室已经是一片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