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城的东边有一处巍峨的建筑,其富丽堂皇的程度堪比皇宫,那是当今圣上第二子的居所,传闻这位昭公子天资卓越,母妃亦得宠,深得陛下喜欢,两三岁的年纪便立了太子。 可福祸相依,昭公子三年前突发癔症,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震怒之下褫夺东宫太子的封号,赶出皇宫,随便指了处府邸幽禁了他一年,出来后性情大变,暴戾冷酷、杀伐果决,这倒是令陛下十分满意。 晚宴上,鹤临将昭公子即将赴任梁城王一事说出,并属意韩丰年父子当心此人。 “昭公子向来重文武而轻农商,是个顾不上民生的狠辣角色,商户大族在他那可讨不了半点好,还望叔伯与攸肃兄多加小心,谨慎此人。” 鹤临鲜少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韩攸肃似乎很是信任他,当即回道:“多谢子周兄提点,我与父亲断不会轻信于他。” 鹤临点了点头,拾起酒杯浅浅抿一口,不胜酒力的他此刻面上浮现一抹绯色,眼神微眯像极了惑人的狐狸,他忽而抬眸瞥了一眼角落里无精打采的谢婴,开口道:“今日的菜不合二小姐的胃口吗?” 突然被点名,谢婴微微惊诧,她礼节性地笑道:“是,今日多食了些点心,现下不怎么能吃得进。” “哦……”鹤临了然地点头,声音微微拖长。 韩攸肃适时提醒道:“子周兄,我只她一个妹妹,哪里来的二小姐?” “哦?莫不是在下记错了,还请攸肃兄见谅,不过……我方才叫‘二小姐’,你这位妹妹倒是应了好几声呢。”鹤临笑眯眯地看向谢婴,满眼意味深长。 听了这话谢婴顿时头皮炸开,原来这是鹤临故意露出的破绽吗?谢婴在家中姊妹里排行第二,自小便被人喊作‘二小姐’,可韩家只有韩九歌一个女孩…… 谢婴先是在心里问候了鹤临祖宗,再感慨他真不愧是自己挑中的军师啊! 为了圆回来自己方才的话,谢婴垂下头一脸乖巧胆怯的模样,说道:“九歌向来怕见生人,不敢多说些什么,所以才没有指正。” 韩丰年在看到鹤临的注意力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韩九歌吸引,他目光微微闪烁,边赔笑边补了一句:“是啊,我家阿九先天六识不全,天资愚笨,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鹤将军恕罪。” 鹤临放下酒杯低低笑了一声,如夜般幽暗的眼底此刻微微掀起了波澜,他的嗓音低沉却又清冽,是谢婴曾经最喜欢的音色,每次的开口都叫她心动不已,可此时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谢婴胆战心惊。 “哈哈,是子周冒昧了,当是子周向大小姐赔罪才对。”说罢一饮而尽,谢婴只得轻抿一口以示尊重。 谢婴没有想过与鹤临的重逢是怎样的场景,但她笃定自己一定会愤怒、会质问、会正面交锋,绝不是现在这样垂着头不敢出声的胆怯模样,她甚至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去直视鹤临。 方才在会客厅里,谢婴重生后第一次听到“子周”二字,那是谢婴亲自给鹤临起的小字,因为他事事周全,处处为谢婴考虑。 原本听到这个名字该是安心,该是情绪上的瞬间松懈,可现如今的谢婴却如惊弓之鸟般,止不住地回想起金丹被一点点吞噬所带来的苦痛…… 并且因为魂魄相融,受到了韩九歌的影响,谢婴比前世更加多愁善感,一点点情绪上的牵动都会忍不住落泪。 谢婴心里正想着如何克服这易感的体质,袖子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坐着身侧柳湘凝冲她露出了关切的神色,“你还好吗?你为何这样怕他?” 柳湘凝虽嫁给韩攸肃,却不愿与他同桌吃饭,反倒是借着女眷的由头跟谢婴坐在了一桌,原本与她势同水火的柳湘凝竟主动搭话,开口便是关切之辞,谢婴有些无所适从,她低低嗯了一声,怕暴露身份,没敢说得太多。 在鹤临的眼皮底下,一切举动都需要谨慎。 不多时,谢婴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饭桌上稍稍饮了些酒,原本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谢婴偏偏投身成身娇体弱的韩九歌,现如今只是抿了几口酒便胃里灼痛烧心。 她走了一段便支开奴婢,孤身走进月色,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假山后有三两声蝉鸣,还有一道绛色的人影立在梅树边,似是站了许久,花瓣落了满肩。 不用多想,谢婴也知道又跟鹤临狭路相逢了。 她知晓对方耳力极佳,早便发觉了自己,便也没有着急离开,何况谢婴也想知道鹤临在自己死后到底长了多少能耐。 于是谢婴向前走了几步,在离鹤临一丈远的距离时伏了伏身子鞠了女儿家的礼,道:“鹤将军也在此赏月吗?” 鹤临的手里还攥着一只酒壶,一回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