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歇,帐篷上的积雪逐渐融化,淅淅沥沥地从边缘滴下,结了冰的小路格外滑腻,婢女们噤若寒蝉地站在屋子外边,手里各自端了个食盒,却无人敢进去。 “啪!”军帐里传来器皿被摔碎的声音,婢女们听了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又听里头传来一道暴怒的呵斥。 “人呢,都死哪去了?” 排头的婢女颤颤巍巍站起身子,朝后面一摆手,领着她们浩浩荡荡一行人钻进屋子。 屋内一片狼藉,几个奴婢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只穿着月白色中衣,坐在床边,敞着胸口大口喘气。 他披头散发,一双眼满是血色,双手紧紧攥着身边的被子,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半晌他抬起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怒道:“把这骗子给我拖出去斩了,尸首拿去喂野狼!” 与众奴婢跪在一起的,竟还有个江湖术士装扮的老头,此刻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男人,浑身抖如筛糠。 “大人饶命!再给小的一个机会!这次一定能成!这次一定可以给大人造梦的!大人饶命啊!——” 几个士兵禁锢住他,将他拖出了军帐,不一会儿惨叫声戛然而止,帐子里的众人也都浑身一僵。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之前从西市买来的那个奴婢呢?” 排头的婢女轻轻弯了弯腰,而后回答:“夫人觉得他吹笛子的技艺不错,此刻正在同夫人谱曲。”婢女顿了顿,又说,“过两日是夫人生辰,许是想为将军舞一曲。” 男人站起身拢了拢衣领道:“更衣。” 这几日大雪封城,鹤临被挡在了梁州城外的军营,军帐里歌舞声不断,时常传出女子嬉笑的声音。 鹤临心情好了许多,只是每每入夜,哪怕美人在怀也难以安睡,枕边人经常听见鹤临迷迷糊糊地喊着“婴婴”二字,不禁又对鹤临添了几分爱恋。 自从一年前她被鹤临从一窝山匪中救出后,便一直以侍妾的身份待在鹤临身边,鹤临为她起名婴婴,虽没有名分鹤临却也爱极了她,每次醉酒都要搂着她在她脸上吻个百八十遍才肯罢休。 婴婴悄悄仰起头,在鹤临唇边轻轻一啄,后者似是有些清醒,搂紧了婴婴不自觉亲了上去,手里也不老实地乱碰,可摸到胸口时鹤临忽然顿住,嘴里嘟囔了一句:“不对。” 旋即收回了手背过身去。 婴婴疑惑地摸摸胸口,心里暗想,哪里不对了? 在婴婴这里吃饱餍足后,鹤临召见了南柯,带回了自己的军帐,刚一进去便说:“我知道你原身是食梦兽,看你的面相与我很是有缘,便将你买了下来。” 南柯本就是化作净空仙人的模样,虽然后来与谢婴结契时二次变幻了容貌,却也与净空仙人有六七分相似。南柯在谢婴的记忆里看到过鹤临,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鹤临丝毫不恼,继续说:“我想请你为我造一场梦,若是成了,我便放你自由身。” 南柯不禁勾起了好奇心,疑惑问道:“什么梦?” 鹤临答道:“相思梦。” “……”南柯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继续问,“思的是谁?” 鹤临缓缓走到书案边,拿起一幅画,如同珍宝一般打开,南柯赫然看见,画上那人正是谢婴。 是本来的谢婴。 她浓眉大眼,长着一张英气十足的脸,长发高高束起,扎了个飒爽的马尾,一身红衣驾着乌驹,遥遥望向远方的皑皑雪山,一双眼眸如星子般闪耀,在鹤临心里,这是他终此余生的执念。 南柯曾悄悄入过几次鹤临的梦境,里面满是血腥与厮杀,亡灵将尸骨堆积如山,谢婴站在阳光里朝鹤临伸手,将他从尸山血海里拉了出来。 诡异且没有秩序的梦境里,不变的,永远是谢婴那闪闪发光的模样。 “我要你给我造一个梦,一个只有我和她的梦,一个能叫我逆转因果的梦。”鹤临说着,眼眸里满是南柯看不懂的深邃。 过了许久,南柯方才说道:“我可以为你造梦,但同样的,你要信守诺言,明日你梦醒便要放我离开。” —— 那日谢婴与顾昭被救出来后,冰窖的出口被锁死,整个地道都在一夜之间坍塌,食梦怪似乎被困在了冰窖之中,到了次日清晨,城里便传出食梦怪被捕,顾昭要当众斩杀它的消息。 谢婴听了,央求着阿父要去刑场看看,韩丰年只好亲自带着她坐着牛车去了城门刑场。 顾昭在高台上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地望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原本孩童模样的食梦怪此时竟有两米之高,已然失去了人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