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同京畿那些富家子弟一样,叫“阿父”,他更喜欢孩子们与寻常人家一般叫“爹爹”,谢宁觉得这样更加亲热。 谢嫤独特的嗓音与语调险些呛到谢婴,她忽然记起,纪洪宇此刻正在追求阿姊,顿时计上心来。她咽下一口饭道:“阿姊,我今日看见纪侍卫了。” 听到这个名字,谢嫤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眼里的爱意谢婴看得尤为明晰,谢嫤缓缓说:“哦,他啊。” 愣神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谢嫤的思绪都不知飞到了哪里,谢婴见此情形不由得叹了口气,阿姊如此信任纪洪宇,又怎会轻信自己的谣言? “阿姊是不是心悦于他?” 谢嫤顿时清醒,没好气地拍了拍谢婴的脑袋道:“小孩子家家说些什么呢?……我,我怎会心悦他?” 谢婴说:“可是阿姊,我今天看见纪洪宇送了一束花给狐弥的姑娘。” 谢嫤再次愣住,她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磕磕巴巴地说:“哦,这样啊,整挺好哈。” 谢嫤眼里的失落又一次被谢婴捕捉,她心里瞬间有些不忍,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阿姊,九州与百川大战在即,阿姊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干预战事推进,阿姊和纪洪宇之间还是断了吧,阿姊值得更好的人。” 这话,前半段是胡诌,后半段却是真心实意。纪洪宇害她们家破人亡、害长宁军与百川交战后继无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亲近阿姊,待到大战开始,谢婴定然要找机会了结纪洪宇。 谢婴不知道的是,在谢宁的帐篷里,纪洪宇正向他求娶谢嫤。 “主将大人,我自知家境贫寒配不上嫤嫤,可习武之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九州与百川战事在即,洪宇定会奋勇杀敌,抢立头功,待荣耀加身之时便来求娶嫤嫤。”纪洪宇相貌英俊,身材魁梧,眼角有一处狭长的刀疤,给这张略有些秀气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谁知主位上的谢宁满脸凝重,从不爱饮茶的他此刻竟捧着茶杯一点点抚开茶沫。 半晌才说:“洪宇啊,你是个好孩子。” 纪洪宇乌黑的眼珠霎时间钻进了几点光亮。可谢宁的下一句却叫他脸色一白。 “可是嫤嫤不能嫁给你。” 几乎是下意识的,纪洪宇质问道:“为什么?主将大人,我与嫤嫤两情相悦,早已私定……” “住口!”谢宁愤怒地站起身,指着纪洪宇说,“洪宇啊,你有才学、有武艺,可独独被一叶障目。” 纪洪宇咬了咬嘴唇,不甘道:“我不懂。” “这天底下多的是能人猛将,可心不静便永远成不了大事。”谢宁若有所思地望着纪洪宇,“这次与百川的战斗,我不会用你,你去管后勤的兵马粮草吧。” 纪洪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谢宁,他声音里带了些震撼与难以置信:“主将大人,你不退,我又怎可战前退缩?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急于求成,我不该冒冒失失不听指挥,这一次我一定按照您的安排出战迎敌,求您,别不要我……” 说到最后,纪洪宇甚至带了些哭腔,本是守在主将身侧出生入死的前锋,如今确因主将随口一说便把他丢到了无法上战杀敌的仓库。 照顾战马、看顾仓库的可都是垂暮老人,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被分配到那种地方,谢宁究竟是何意味?难道就因为他要求娶谢嫤吗? 想到这里,纪洪宇双目赤红眼底有了些许屈辱与愤怒。 谢宁走到他跟前,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说:“一场战斗里,不只有冲锋陷阵的虎将,虎将没有及时提供支援的后勤,屁都不是,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不要贪功冒进。” “……是。” 纪洪宇不甘心地点点头,黑着一张脸离开军帐,走在路上无数人讨好他跟他打招呼,都被他无视,不出半日,他便听见帐篷外头有人议论他。 “听说了吗?怀化中侯被主将发配去喂马看仓库了。” “之前他不是叫嚣着说要娶大小姐吗?如今怎么变成‘弼马温’了?笑死!” “就他也想娶大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那不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众人哈哈大笑,可忽然有个胆小的说:“嘘,他出来了,可别被他听到。” “怕什么?他还真当自己还是主将身边的红人啊?” 看见窝在一起调笑的人群,纪洪宇面不改色缓缓踱步到领头那人身前,一双眼冷冷望着他,道:“我虽受命安排后勤调度,可我的官职仍然是正七品中侯。” 众人心下发凉,都有些汗毛倒立,纪洪宇转身抚摸着自己的衣袖,轻飘飘地说道:“去刑狱司领二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