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已在马上。 马已在路上。 两侧的山峦和草木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哒哒的马蹄声惊飞了林间的栖鸟。 从阳光万里直跑到月上中天,路过西州时,城门已闭。 她进不了城,便调转马头上了小路,终于在第二日午时,看见那辆紫辕金顶的华丽马车。 赶车的是个带着斗笠的年轻人,他面容清秀,笑起来时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江谨行及时勒住缰绳,苦笑道:“姑娘路上辛苦了。” 景玉没说话,策马到车厢旁,随同马车一道前行。 一只修如梅骨的手挑起了流苏云纹车帘,露出一点薄如白瓷的下颌。 容玄看了她一眼,“咦”了一声。 景玉连夜赶路,本就不白皙的面容看起来似乎蒙了尘,鬓边散落一缕发髻,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她并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一个人只有在生活幸福时,才会去追求外在的东西。 容玄先是给她一块洁白的锦帕,又递给她一壶水,景玉接过仰头喝下,说了一声多谢。 容玄道:“外头风吹日晒,不妨进来坐坐,喝杯茶?” 景玉道:“不去。” 景玉已在车里。 并不是她自己想来的。 可惜春天不止有骄阳,还有淅淅沥沥的雨。 但就算下雨了她也不肯进来,就算受了寒她也不肯进来,因为她方才很坚定地拒绝了容玄的邀请。 这种丢脸的事,她是宁死也不肯做的。 容玄根本不会笑话她。 空中开始落起雨时,容玄让她上车去,她不肯,直到小雨淅淅沥沥,浇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她还是不肯进去。 容玄又开始了“缠”,自个儿下了马车,淋雨走在路上,干净的云靴陷进泥土里,一步一个脚印,雪白的鞋边沾了泥星子和落叶。 景玉非常痛恨他这种令人不耻的行为,瞪了眼睛看他: “我淋雨和你有什么相干?” 容玄道: “君子怜香惜玉,不强人所难。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头淋雨,自己却在里头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这一行三人,赶车的却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人。 江谨行带着斗笠,身披斗篷,一边赶车,一边不忘探头,道:“殿下,这么个走法,耽搁事。” 容玄道:“很慢?” 江谨行:“也不慢,至少比乌龟和蜗牛快一点。” 容玄问:“要走多久才能到京城?” 江谨行:“不久,下个月就能到。” 景玉现在看容玄,小柳条,江谨行,就像看一个人。 小柳条是容玄的“缠”,江谨行是容玄的“无赖”,比遇到一个“缠”人还头疼的事,就是遇到一个又缠又无赖的人,容玄偏偏集两者于一身。 他从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他会用自己的方法让你心甘情愿的做什么。 遇到这么一个又缠又无奈的人,若是不想被烦死的话,最好赶快把眼睛和嘴巴都闭起来,乖乖听他的话。 雨滴坠在草木上,自成曲调。 一丝儿凉风钻进车帘,拂起景玉鬓边一缕发丝。 她紧靠着车厢坐下,身体僵直。 容玄知道,这是防御外界的姿态。 她现在一定很害怕,很迷茫。 “你看什么?”景玉忍无可忍,瞪他。 “你瞪什么?”容玄微微一笑。 “我瞪你!” 容玄轻笑了一声, “你又笑什么?”她已忍无可忍,已经准备好将拳头塞进他的嘴里。 容玄看着她,用一种极为真诚的语气道:“你瞪起人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眼睛又圆又大,鼻子皱着,嘴巴撅着,脸颊像是喝了酒一样发红……” 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又仔细看她的鼻子,再仔细看她的嘴巴,像是在观赏一件做工精致的艺术品。 景玉只觉得难堪,别过脸去。 一个人直勾勾地打量着你,会让你觉得像没穿衣服似的难堪。 她趴在窗沿上,任凭斜风夹着细雨,轻轻地打在脸上,看着出轮碾过积水的泥坑,溅起几点泥点子。 容玄从车座下取出一瓶葡萄酒,一包香辣小鱼干、一包清甜桃花糕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