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两次都没发现。”
徐行之只轻轻一用力,便将几个沉重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苏星回:“相信你?”
徐行之不信:“故意考验我?”
苏星回忧心忡忡,提出建议:“要不我来开?我怕你迷路,毕竟不同于沙漠里,到处都是路。”
徐行之合上后备箱,手支在车箱盖上,稍稍弯腰凑近:“迷路多好,迷路的话,我就可以和你多在一起一段时间。”
看到苏星回脸上凝固的表情,他心满意足,勾唇笑了笑:“上车吧,骗你的。车是让岑江帮忙停在这里的,他没和我说清楚方位。”
车子是比较私人的空间,常常能透露车主的性格品味。徐行之的车上非常整洁干净,即便是在摩洛哥租的那辆黑色越野,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不会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而随意糟蹋。
这辆车同样如此,甚至更加整洁,看不到一丝灰尘和污垢。苏星回从车上的味道判断,这应该是徐行之自己的车,不是温暖柔软的柑橘琥珀,而是与他身上味道比较接近的浅淡木香。但离了他的体温,木香便显出清冷疏离的气质。
徐行之检查完四周,坐进车内,脱下外套。
衬衫袖子被松松卷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半截小臂,进入自己的领地,他整个人的姿态极为放松。
他扣好安全带,发动汽车,却不走。
地下车库静悄悄的,偶尔有车子启动离开,或者驶入的声音,徐行之枕着椅背,侧过头,看着从上车起就在手机上忙碌不停的苏星回,问:“可以约你吃饭吗?”
苏星回头也不抬:“想吃宵夜?等一会儿我请你,我家附近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
“不是今天,是今后。”
苏星回手指一顿,“你要从学校跑那么远,只为了和我吃饭?”
旅途可以使原本相距很远的人凑到一起,近到变成楼上楼下,近到共度一日三餐。但它就像一场梦,梦从现实中醒来,距离坦坦荡荡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不止是眼前,还包括不可知的未来。
苏星回从来都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从一段关系开始之前就会设想无数的结局。思考让她理智清醒,同时也让她渐渐失去勇气。
如果,苏星回还是三年前的苏星回,也许她当真会不顾一切。而如今,她尝到过不顾一切带来的灾祸,不敢重蹈覆辙,于是矫枉过正,举步维艰。
车后灯打在白墙上,大片的红色从反光镜中映射过来,笼罩在车里,她的局促难安无所遁形。
“徐行之,我已经转让了工作室……之前就打算离开申江。我真的特别,特别不喜欢这里……”手机屏幕熄灭,照着她晦暗不明的脸色,声音冷静和缓,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我计划回森州,去找喻园。打算在那里开一间新的摄影工作室,连房子都已经在谈了。喻园没有家人,她很坚定一个人过一辈子,我想或许我可以陪她,也不错……”
苏星回一直觉得,爱情于她并不是必须的东西,不合时宜,同样可以被舍弃。就像在商场看到十分心仪的裙子,翻开标签,看见很大的四位数,会果断放手。
哪怕日后再也遇不到让她如此心动的。
汽车发动机逐渐变热,气氛却有些冷,徐行之垂下眼眸,手按上方向盘。
他没说什么,半晌,沉默着踩下油门,车子七拐八弯绕出停车场。
苏星回在高德导航中输入一个地址。
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打破车里的安静:“准备出发,全程53公里,大约需要1小时15分钟,预计晚上20:36到达……前方保持直行,700米后在红绿灯路口右转。”
苏星回握着手机,将头转向窗,路旁的行道树飞速后退,“你送我到工作室吧,离这里更近一点。我还有点东西要拿,车也停在那里……”
听到一声低低的:“好。”
她闭上了眼睛。
苏星回总是失眠,却总在遇上自己无能为力,或者不想面对抉择的时候,变得很困,睡到醒不过来。
也许“困”的意义相通。
在打不通陈明生电话那天的国际航班上,在苏惠文的病例报告单放在面前那一夜,在忽然想起“bennu”的那些时间……
也在此刻。
她想就此长眠不醒,在沉睡中坠落万丈深渊。
等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车在“留光摄影”门口,不知停了多久。熟悉的白色墙面,她亲自设计的logo,跃入眼帘。
苏星回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她转过头,徐行之隐没在一片昏暗里,他在给别人回消息,面前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苏星回一直觉得,他不笑的时候,庄严而静谧,像高原雪山终年积雪,也像山巅巍峨耸立的神殿,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