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也有人,无比珍重地记录苏星回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时,苏惠文尚未被生活和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她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向来品学兼优,是所有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她也像现在的苏星回一样聪明漂亮,吸引了无数追求者。
陈明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英俊浪漫,自由不羁,像三月里翱翔天空的风筝,甘愿把牵住自己的细线交到她手上。
明知危险,苏惠文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动,冲动之下做了很多大胆甚至出格的事情。
包括大学刚毕业,就有了苏星回。
或许因为苏星回是他们反抗家庭阻挠,来之不易的硕果,苏惠文和陈明生对她格外疼惜。
当时他们两个人刚刚经济独立,没有家庭支持,在大城市里带着孩子漂泊,生活过得格外拮据。陈明生却忍心花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下一台昂贵的胶卷相机。那时的Contax G2,刚生产不久,无论造型或是性能都十分出众,陈明生一眼就相中了它。
就是这台胶卷相机陪伴了苏星回大半童年时光,直到后来数码相机的时代来临。
用它拍摄的照片填满三大本相册,照片都被塑封保存,二十多年来,色彩依旧鲜明如初。每一张后面都有苏惠文亲笔。
苏星回还记得第一本相册的第一张照片,是在蓝白条纹的医院病床上——刚出生不久的她,被尚且虚弱的母亲抱在怀里,苏惠文脸上满是疲惫而温和的笑。
相片背面这样写道:“亲爱的宝贝,从今往后,爸爸妈妈陪你一起看世界。”
字体娟秀有力。
在后来的许多年间,苏星回无数次用相机暂停时间,为天地,为万物,为众生留影,却再也没有人为她留影。
再如今,约定好要陪她看世界的两人也早已离她而去,只留下苏星回孤零零一个人。
时尚走入轮回,复古风潮再次席卷,老式胶卷机又被众人从尘封的杂物箱中取出,成为年轻人炙手可热的单品。只不过,那时十几块钱一大把的胶卷涨到了三位数一卷。
上一年,苏星回接了个旅拍客单,她还记得九月的盐湖旅客云集,到处都是举着相机的人。
在一片快门声里,她瞬间就辨认出其中之一与众不同,它独特而熟悉。
清脆的“咔哒”声响在耳畔,恍惚之间,她看见陈明生举着相机,对她笑,“辰辰,小花猫,蛋糕好吃吗?”
“那要谢谢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你才能吃好吃的蛋糕。”
刹那间,鼻子忽然一酸,纷杂的画面迅速暗淡、褪色,消失在脑海。
苏星回眼中已涌上阵阵热意。
岑江和古丽抱着一把干柴往这边过来,说话声越来越近。苏星回慌乱间只来得及对徐行之说了声抱歉,起身往就外走。
尾音残留着压抑不下的情绪,近乎失声。
她其实也无处可去,天地茫茫,没有一处独属于她的庇身之所。
琥珀与柑橘的暖香再次萦绕鼻尖,苏星回后知后觉自己下意识选择了徐行之的车,也许是因为此处难得可以让自己获得安全感。
可没一会儿,车窗就被轻轻敲了两下,外面的声音说:“苏老师,你怎么可以教到一半,就丢下学生走了。”
苏星回声音被闷闷地关在车里,像在和他较劲:“你青出于蓝,不需要我再教了。”
外面人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失落:“可是,你都还没看过……”
僵持片刻,苏星回因为占着人家的车子,比较理亏,伸手拉开车门。
徐行之将手搭在车门上,低头打量后座上垂眸不语的人。
一弯腰,也坐进车里。
苏星回不料他如此直接,赶忙往旁边挪了挪,瞪他:“你干什么……”
眼眶红通通的,像一只被招惹了的幼兽,却没什么威慑力。
徐行之带上车门,隔绝外面的世界,车里又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身上还带着篝火的温度,以及木材燃烧后,在衣物上留下浅淡的烟火气。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轻声问,怕惊扰这只好不容易停在他面前的蝴蝶,“还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或者要求你做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让你为难?”
姿态放得很低,苏星回莫名从他的话里听出无助与让步,她摇摇头,“没有。”
两个字的回答比起一长串瞻前顾后的询问,显得苍白而敷衍,徐行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样啊……”
不知怎的,苏星回心里忽地一空,心事泄了一道口子,“我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他的话,想起一些往事。
她从来不与别人过多地说起自己的事情,总觉得这样的怀念太过矫情,也太像个小孩子。尤其是在苏惠文和陈明生离婚以后,这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