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波澜壮阔的,是绮丽多彩的,但绝不是细腻而美好的。 她的眼里有江山社稷,天下黎民,有朝堂风云,波橘云诡,唯独没有生活最细腻的朝朝暮暮。 她看过星辰密布的夜,但她静不下心去欣赏星夜的美。 有时候人心里装的太多,就必须去忽略一些。 她要走的路太难走,时间和精力有限,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浪费。 白愁飞忽然回头,见夜风吹得她鬓角的发丝飘到脸上,抬手轻轻帮她拨开:“那日郝军师说,你曾说若总把时间花在计较人间微末上,那路也走不远,我便想着,你是否很少有时间休息。” 曲无患一怔,她出生便被母后隐瞒身份伪装成皇子,后来顺理成章地做太子,可太子从来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需要超乎所有人的优秀,更勿论她本是个女子,自小便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即便一开始并非她所愿。 那些年,她在母后因为压力越发扭曲的惩罚里,一步步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太子,百姓爱戴,朝臣拥护,父皇看重,似乎一切都是顺利的。 直到她女子身份被揭穿,被废太子,被下毒牵制,被设计围困死守孤城,她不再是太子,她成为了千古以来第一位太女。 从此,闲情逸致,便更与她无缘了。 她提刀杀人,杀到大庆朝堂,再也没有反声。 但若用她一生兢兢业业,能改变天下女子任人鱼肉的命运,创造一个空前盛世,那她觉得值得。 白愁飞轻声问她:“累吗?” 也不知道他是问她今日累吗,还是这一路走得累吗。 曲无患偏头去看他,面上的板正似冰雪消融,她唇角一侧扬起,笑容自面上绽开:“累,可人活着就会累,去做事就会累,但我有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凡事总需要付出代价,只要这结果的价值超过需要付出的,那就赚了。” 白愁飞与她对视,从她笑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执着。 那种眼神他见过。 在镜子里。 他自幼四处飘零,对人心险恶与这世道的残酷认识深刻,见惯了底层女子所受的种种,自然更明白她这西北监军的位置,是多难才能走上去。 哪有什么一蹴而就,多少风光荣耀的背后都是血泪,江湖里的英雄几个没有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暗伤,一将功成万骨枯,她需要翻越多远多陡峭的高山,才能站在这里呢? 石以砥焉,化钝为利。 有时候他看曲无患,就像在看他或许有一天的未来,或许那时候,他也会在江湖上,像她一般天下闻名。 但有时候他看曲无患,又总觉得,她是那个最需要温柔照拂的倔强孤狼,风霜不能阻,刀剑不可挡。 天底下多的是臣服于困境者,她这份执着与孤勇,他最是能明白不过。 也正是这样的曲无患,才叫人觉得,愈是鲜明灼目。 愈是......叫人心中柔软怜惜。 他朝她伸出手:“那今日无患可想休息休息?” 曲无患眉目间溢出几许温情,语气柔和,出口的话却存了几分逗人的意味:“无患自不负君心意,今夜,将......时间交给你,可好?” “或者,将我也交给你?” 白愁飞心脏倏而猛地一跳,耳根有些发烫,他看着那只柔软白皙的小手落在他掌中,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暖意与柔软。 这话同他在细柳时,与王小石说的话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异议,在这他与王小石两个男子,倒也无妨。 可眼下...... 曲无患见他有些无措,月光照亮了他耳根的绯色,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点在他耳廓,轻声道:“愁飞,你害羞了?” “!” 本就心慌意乱的白愁飞猝不及防被这一点,只觉耳朵更烫了,陡然忘记了眼下在哪,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从屋顶上翻了下去。 可他身手好,反应快,反手撑住,一下子倒在屋顶正中的正脊上,因为太突然,磕得背脊生疼。 他反手一撑,正欲起身,就见眼前的美人凑近跪坐在他身侧,抬手去扶他:“小心些,磕疼了吗?怎么这么不经逗?” 白愁飞面色微有些白,冲她摇头:“你别担心,就是撞了一下,没什么事。” 曲无患扶他坐起来,正色关切道:“我看看?” 白愁飞一僵:“!” 这背上的伤,要看岂不是要宽/衣/解/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