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武德候年岁愈长,早年留下的膝伤却愈发严重,每到阴雨隆冬都有砭骨之痛。留京这三年,一直是熙和照顾父亲起居,亲侍汤药,从不假他人之手。 熙和在膳房等着汤沸,又动手做了几样点心,吩咐内侍把蜜酥食送到东府去,余下的等武德候和嘉义伯从宫里回来用。太子喜欢师母做的蜜酥食,熙和做糕点的手艺也是师母亲传的,以假乱真,小太子倒也欢喜。 夜深时,内侍才来报,说大人回来了。二公子送太子殿下回东府,要晚些时候回来。 熙和轻轻叹息一声,将药汤端进了父亲书房中。 武德候正在堂中拆甲胄,熙和忙放了铜盆去帮父亲卸甲。铁片被雪粒擦的雪亮,却比冰还要硬,还要冷,只是碰一碰手指就冷得失了知觉。她吸吸鼻子,低着头问:“爹爹,真的要去长州吗?北方那么冷……” 顾思林低头,看到小小姑娘偎在自己身边,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人看了难过。轻轻抚上小孩儿的后脑,他的掌心暖而烫,武德候一腔热血。 “敌寇来犯,为父是长州都督,理应出战迎敌。” 熙和抬头,眼里闪着泪光。 顾思林拍了拍女儿的脸,“一切有爹爹在,不怕。” 熙和点头,转身将护心甲挂到架上,没让父亲看到她眼中跌下的眼泪。 熙和在床前为父濯足,顾思林坐在胡床上看着姑娘,想到自己此去长州归途无期,总有些放心不下,反反复复叮嘱她不要惹事,顺带看好顾逢恩不要惹事。熙和乖乖点了头,顾思林觉得她太懂事,可他并不希望他的女儿能像历代贤后那般贤良温淑,他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喜乐。可是她并不快乐,尤其是在今晚。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叹,忽然又想起一桩要紧事,便问她:“你年纪也不小了,京城里可有属意的公子?” 熙和受到惊吓,抗拒道:“哥哥也还没成家呢,爹爹就不着急他们吗?” “你大哥不在京中,你小哥……”提到顾逢恩,顾思林不由气到:“文不成武不就,毛毛躁躁夜不归宿,他那个样子,功名都没着落,成什么家?” 熙和也跟着埋怨着嘟囔,“夜不归宿——干脆嫁到东府好了。太子殿下冠礼以后不是也要选妃了吗?” 武德候笑笑,指弯扣了扣熙和的额头:“乱说话!” 熙和扁扁嘴,小心翼翼跟父亲商量:“爹爹,也带儿去长州吧。儿也会骑射……” 顾思林嗳了一声,“兵凶之地,女孩子不要去!” “儿会听话的!” 小孩儿眼中闪着荧荧泪光,眼底却是倔强。那么难过都不允许自己软弱的样子,却叫他心疼起来。 亏欠,无法弥补的亏欠,今生今生都无法弥补,他不能做什么,也不会再做什么。只是希望能守住顾家的荣耀,只是希望,上一代人的过错和悔恨,不要在儿女身上重演。他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顾思林揉了揉熙和头顶软发,好声哄道:“怜儿乖,好好呆在家里,等爹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