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快写作业,少说闲话!等会儿耽误人家哥哥和姐姐时间。”白发奶奶斥道。
这小子,跟他爸一样,是一点儿情商也没有哇。
许思祈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女人最懂女人啊。
小男孩刚在许思祈面前一直被训,现在脾气上来了,又找到个小程哥哥一样稳重的靠山。再看许思祈那副对小程哥哥敬重的模样,他也仿佛踩在了制高点上,想也不想地接着道:
“哥哥,我跟你说,这个姐姐写字可真丑啊,都跟我差不多!”
许思祈:“......”
白发奶奶:“......”
小男孩还似乎觉得需要“眼见为真”,到处找刚才许思祈写给自己的书单想给小程哥哥看,但翻来覆去好一阵儿也没找着。
许思祈抠了抠手心,心里冷笑。小兔崽子,跟我斗。
幸亏自己聪明,提前销毁了罪状。
但谁知这小男孩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
他拎起许思祈倒扣在桌面上的书,用一种非常期待地目光看向程屿年,“哥哥,刚才这姐姐说这本书是全英文的,我看不懂,好像很难的样子,你看得懂吗?”
在他的认知里,奶奶说,这个姐姐是个高材生。但要是小程哥哥能看懂的话,那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小程哥哥才是永远最厉害的!
许思祈脑袋轰地一声就炸开了——
那日在教室里看小凰书被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当时她起码离程屿年四五米远,而且她动作迅速,估计人家压根没看清自己在看什么。
哪像现在,书就在他眼皮底下,“Lady Chatterley\''\''s Lover”这几个单词醒目地印在封面上。
许思祈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想死还没完全死的唯一侥幸在于,她希望程屿年并没听说过这本书,不知道它是什么内容。
小男孩还大刀阔斧地翻了翻里面的书页,朝程屿年展示般,追问道:“哥哥,你读得懂吗?”
“小童。”程屿年微微皱眉,伸手握住小男孩的手腕,“别翻了。”
许思祈从没见过他皱眉的模样。
虽然她总认为程屿年冷淡端正又专注,像是一位受人尊重的古板学者,一点点不该有的污秽都会玷污他的洁白。
但其实几次相处下来,会觉得那只是他最表面的特质。而实际上,他谦逊知礼,平和又耐心。
“这书是你的吗?”
“不是啊。”
“那是谁的?”
“这个姐姐的。”
“你拿她的书,经过她允许了吗?”
“...没。”
“所以?”
小童被奶奶拍脑袋没难过,被训斥也没难过,但现在却有些眼圈发红,看向许思祈,“对不起,我不该没经过你允许翻你的书。”
“没关系的。”许思祈笑了笑,想伸手摸摸他脑袋,像程屿年之前那样,充满成年人的关怀。
但又觉得不应该。
怕他不爽是一回事,电到人家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小童都有些在克制抽噎了,但依旧很坚持:“我说你写字丑,是认真的。因为,老师,也说我写字丑,所以,我建议你...”
“像我一样,多写点字帖。”
许思祈:“......”
所以——她想关怀小孩,结果被小孩关怀了。
是谁说的,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许思祈现在被小童的话,捅了个对穿。
脑海里又浮现起,从小到大,老师对她作业和考卷无比嫌弃的目光,不下五个老师说,怎么人长得漂漂亮亮,写字这么丑呢。
羞惭,汗颜,伴随着旁侧飘飘而坠的轻笑,微不可闻,像一阵风,却又裹挟着气流,将许思祈耳朵都快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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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学生辅导完作业,已经是晚上6点过了。
他们拉上宴大志工部的旗帜,志愿者和学生站在一起,准备像平时一样留影纪念。不过之前一般是让学生家长帮忙拍照,但往往成像不好,要来好几次。
有个男生也没多想,上前朝程屿年礼貌道:“程师兄,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可以。”程屿年应声,接过手机。
许思祈站在角落里,面朝那男生的后脑勺,暗想,你可真是小机灵鬼。找他拍照,这机位也太高了,等会儿照出来大家通通一米五。
但有人打断了她的吐槽。
“许思祈。”程屿年当众叫道她的名字。
“...啊?”许思祈有种开小差被人抓包的慌乱,抬眼望向五米之外的人。
“脸被挡住了。”他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