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已经不记得,她还住在云梦山时,李太太来云梦观上香时,有没有带过魏骞了,即使带过,也是小时候。 对于魏骞,前世明卉的记忆,似乎就是在淇县的后衙里开始的。 她被烧得体无完肤,烧焦的头发全都剃光,即使拆去一层层的药布,脸上也涂着油腻的药膏,即使是轻微的表情,也会让她疼得发抖。 唯一还能动的,只有眼睛。 她看着那个少年走进来,高高瘦瘦,那么单薄,青涩如雨后新竹。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很轻:“你是明家的姑娘,令尊和令堂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一定能保佑你,遇难呈祥,长命百岁。” 那个时候,明卉以为他口中的“令尊令堂”,是明老太爷和白氏。 少年比她年长,想来见过白氏吧。 之后的二十年,明卉从未质疑过这番话,然而现在她明白了,魏骞口中的令尊,是明峦,令堂则是汪真人。 那对年轻的夫妻,为了他九死一生,隐姓埋名,甚至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最终,明峦还是搭上了年轻的生命。 明卉看着远处那条似曾相识的身影,魏骞和她不同,明峦死时,他已经记事了,之后那些年里,午夜梦回时,他可曾想起那个为他而死的人呢? 二十年后的弑父,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卉想,如果这一世,她不能弄明白前世的那些事,她永远都不会心安。 魏骞这个名字,是她的心结,是霍誉的心结,也是汪真人的。 她看到魏骞与几名学生从官学的侧门里走出来,随着他越走越近,面庞也越发清晰。 正午明亮刺眼的阳光下,他的脸色却是一片阴沉的死寂,那是不属于年轻人的沧桑,而他最然高瘦,却并不挺拔,肩膀垮下来,背脊微弯,像一个被岁月所累的中年人,就连脚下的步伐,也透着令人压抑的沉重。 魏骞,只有二十二岁,旭日东升的年纪。 这个年纪应如霍誉,即使前一刻他还身处黑暗阴郁的诏狱,下一刻只要站到阳光下,他也是明亮夺目,朝气蓬勃的。 但,魏骞不一样。 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地跑向不远处的小摊子,他们的欢快,更加衬托得魏骞落寞消沉。 他走得很慢,有人和他打招呼:“魏公子,下学了?” 魏骞点头,笑容一闪即逝。 打招呼的人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魏骞,并不在意,又有其他人向魏骞示好,魏骞均是一视同仁,礼貌而疏离。 终于,魏骞在一家铺子前停下脚步,顿了顿,便走了进去。 吴二郎连忙拉上吴三郎,也向那家铺子走去。 那是一家卖水饺和刀削面的铺子,还没走进铺子,吴二郎就听到一阵轰鸣声,他不用问也知道,吴三郎的肚子叫了。 不过,这倒也是有情可原,他们一大早就出来了,这会儿也到饭点了。 可是这家铺子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 晌午吃饭的时候,铺子里只有魏骞一桌,加上吴二郎和吴三郎,也不过三个人,两桌客人而已。 不过,铺子里总共也只有四张桌子。 一个眉目清秀的妇人走过来,未语先笑:“两位小哥,以前没见过,头回来啊,想吃点啥,有饺子有面,一会儿就能做好。” 妇人一口脆生生的官话,不是山西味的官话,而是字正腔圆,咬字清楚。 吴二郎咧嘴:“饺子都有啥馅?” “羊肉萝卜、羊肉大葱,韭菜鸡蛋,您二位想吃啥馅的?”妇人笑容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吴二郎看向另一桌的魏骞,见他面前只放着一只醋碗和一碟花生米。 “头回来你这儿,也不知道啥馅好吃......他们那桌要的啥馅??” 妇人抿嘴一笑:“那位爷要的羊肉萝卜馅的。” “行啊,我们也要羊肉萝卜馅,嗯,先来三斤,不够再要。” 吴二郎自以为很得体的一句话,却让妇人吃了一惊,看看他,又看看比他还小一号的吴三郎:“咱家的饺子足斤足两,您二位三斤吃不完,坨了不好吃,不如先来两斤?” 吴二郎一想也是,别把人家吓着:“那就听老板娘的,先来两斤,好吃再要。” 妇人笑着答应,转身进了里间。 吴三郎不满地嘟哝:“要是两斤不够可咋整呢。” 吴二郎没理他,注意力都在魏骞身上。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到魏骞的正脸,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