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教这边,无遮踏在大鲵头顶上回去时,只见山上大殿浓烟滚滚,一大半的梁顶已经坍塌掉。 那黑烟熏眼呛鼻,大鲵实在忍耐不了,抖动翻滚着身体,欲寻洞窟钻进去避火。 出生长大的地方竟是如此惨状,无遮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她茫茫然,任由大鲵将自己抖落,然后攀上离火势尚远的杉树,往大殿那边眺望。 火海在山坡冰原上咆哮,树皮被灼烧得发出噼啪咔啦的声响,烧焦后轰然倒塌。 天地间白色与红色的交融,却不见任何人影。先回来的泽无邪也不见踪迹。 无遮有点慌了,她双手拢成桶状,冲着大殿处喊到:“师弟!!师父!!师叔!!” 师弟——师父——师叔—— 声音在山中回荡了一圈,迅速被更加巨大的木梁砸落声吞掉。 回应她的只有开阔的寂静。 过了好一阵儿,无遮才察觉到大殿的废墟中有丝丝响动,一个灰绿色的小圆点在地上缓慢地移动。 浓烟熏的眼睛不住地淌泪,无遮却顾不得这些,用衣袖胡乱抹去,从树上跳下,足尖在岩石上借力,几次轻点,往断木残垣中奔去。 王须全这三个字只有凤无焱会这样叫,除了这称呼,还有臭老头,王老叟…… 除了凤无焱,世人都管他叫:神医。 当今世上,说起神医,大家心里默认只有一个人可被称之为神,就是王须全。 他的名字确实贴切:王须全。 经过他手诊治,无论这人是站着躺着趴着给送来的,他总能保证这人全须全尾蹦蹦跳跳给送出去,一根毛都不带少的。他就是这样的天才。 天才固然好,只是天才都会面对一个人生难题。在天才备受瞩目的人生的某一时刻,忽然会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所有都是虚妄的,无聊才是世间唯一的真相。 凤无焱当初去下梧桐令,顺道去见了王须全。 见面对他说了一句话: 「王老叟,你无聊,我也无聊,不如你跟我回我山,有一屋子奇形怪状的人给你治,可好?」 这句话说到王须全心坎里,乖乖地跟着凤无焱来了香炉峰,在后山陋室老老实实住下。 香炉峰后山陋室,的陋,不是简陋的陋,是破陋的陋。 茅草篷,漏风墙,地上老鼠乱窜,墙角蜘蛛结网。 凤无焱说:“王老头,你是客,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看这间屋可好?” 王须全进屋环顾一圈,眼放精光:“甚好,甚好。哎,你说的一屋子奇形怪状的人呢?” 凤无焱说:“不要急,马上就给你送来。” 自此之后的几年,每天山前别仙台,源源不断有人来讨教剑法。 每天山后陋室,源源不断有人被抬着送进来。 王须全看着被叶参揍的“奇形怪状”的人搓着双手嘿嘿怪笑,心花怒放。 陋室内,水无痕全身的衣服都被褪去,整个人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木盆里。 木盆里是热腾腾的黑色药汤。 那味道说不上难闻,只不过常人闻了三天不想吃饭只想吐而已。 满满一盆的麻药泡得水无痕晕晕沉沉,感官变得非常迟钝。他勉力睁眼,周遭的所有事物似乎都和他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看不清,听不见,身子像巨石沉入深潭,不受自己控制。 耳旁两人交谈的声音对于水无痕来说仿若天边飘来一般。 叶参:“他身体如何?” 王须全边叹气边用兴奋的语气说:“啊呀可算让我遇到宝啦!全身除了十八处刀伤,三处内伤外,竟然还中了我从未见过的毒药!” 说着,神医绕到水无痕面前来,点点他胸膛上的刀痕: “这里!中的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火毒,寻常草药根本不管用!他快要被这毒弄死啦!啊呀呀,太好啦!!” 手舞足蹈。 面具下叶参微微皱眉,别仙台上水无痕的精神看着还好。 王须全却坚持说,这火毒霸道刚猛,已经入了五脏六腑,一时半会儿尚且找不到解药,只能靠外力压制才保他一条小命。 接着王须全就开始赞叹这火毒如何如何,这么难解的毒能被他遇到算是他王须全三生有幸。 他一会儿皱眉思忖,一会儿又开心的哇哇大叫:“啊呀真是害怕啊!万一我治不好怎么办啊啊哈哈哈!!终于有我治不好的病啦哈哈哈!!八仙教要来找我报仇啦!!太有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