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武司生得一副绝世容貌。他的童年几乎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记忆中他就没有见过父母,从小便流浪于街头,孤苦伶仃,食不饱腹,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夏尽烈日灼烧,冬抵寒风萧瑟。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殷商年间,商邑城民间来了位游访的达官贵人。传闻称此人出手大方,每每遇到贫苦之人,都会施舍几分贝币。
那天他饿的几乎要昏死过去,跑到寺庙里施舍斋饭,修行的僧人见他可怜,施舍给他几个生红薯头,他如获至宝,兜在衣服里,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刚想要大快朵颐,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一个身着紫色华服,头戴官帽的男人注视他已久。
他啃着,涩涩的、苦苦的,红薯皮上沾有一些泥土,可他不在乎。
抬首,眼前一位年约四十的男子,目光和善地看着他。
水武怕极了,他想逃,腿脚却动弹不得,摔了个狗啃泥。
他对衣冠楚楚的人天生畏惧。
眼前递来一只手帕,手帕上绣着“白”字,只可惜他不识字。
“你叫什么?”男子轻声细语。
水武司手扶着地,勉强撑起身子,向外飞奔。
那天他跑了以后,只觉得心有余悸,他认得那官帽和华服,他觉得自己贫穷的羞愧。
那位贵人的脸一直在他脑海中,反复重现。
从未有人对他那么笑过,笑的岁月静好,笑的他无地自容。
为什么同样是人,差距就那么大?为什么别人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为什么他活着只是为了活下去?
第二次见到这位贵人,还是在这个庙里。众人拥簇着他,好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水武司躲在角落里,瑟瑟地看着眼前这群衣着华丽的人。
忽然,四目相对,水武司全身颤栗。
男子突然向他这边走来,水武司吓得躲到柱子后面。
后来,这位男子将他送到了泑泽仙院,结束了他的流浪生活,可是后来再也没有见到那位贵人。
上天给了他无人可比的容貌,也给了他挫折坎坷的人生。
那时泑泽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修仙堂,虽建立在戈壁,却有丰富的物资,在那里他见到了他当时的宿敌——白予风。
白予风是泑泽出了名的贵公子。
他生性高傲,常穿一袭极尽奢华的银衣,在湖边读书、练字。水武司从未见过他习剑,他却受每位师尊的爱戴,且是当时泑泽掌门岳无言最宠爱的弟子,集万千光芒于一身。
他最讨厌纨绔子弟,尤其是像白予风这样衣食无忧的大少爷,还装作一副体恤民生疾苦的样子,虚伪。
一日,书法课。
他偷瞄到白予风写了句“达则兼济天下。”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看不惯,随手把墨泼到了白予风身上,本以为白予风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一脸淡然说:“算了。”
如今他已成仙,可梦中还是会回到那个饥寒交迫的童年。
水武司现已成仙四百余年,虽说仙人无忧凡间的执念,可这世间再法力高强的仙人,也无法做到心境皆空。
梦中惊醒,四月的长白山飘起了鹅毛大雪。
自从瘟疫爆发,他一直带领着静魈组织,在民间与妖魔斗争,日日夜夜地血腥厮杀,使他的神经麻木。
那些为妖魔指使的人,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
明明是仙人,明明宣扬着修仙济世,可真正为这世间所做的,太少太少。
若他当年没有贵人相助,是否也会为了争夺一口饭,做出一些逾矩的行为?水武司想着,心如水止,窗外的雪花落到他手上,凉凉的。
同为修道之人,白予风弑神如草芥,满身鲜血,而东宫明月作为白的徒弟,与他朝夕相处,是否发现过自己师父的异样?
白予风可恨又可恶。
他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找到了东宫谨在凡间的女儿,虽然自己一开始对此怀疑,通过《月影剑谱》测试出她的血脉。
掏出那把雕刻精致的匕首,月光下泛着寒光,他想起那日明月伸出手,要他动手时,她脸上的胆怯与坚定。
他说,怕痛的话就不弄了,一本书而已。
她说,不,她不怕。
匕首刺进指尖,轻轻地,他关切地问,疼吗?
明月抬起头看着他,问,好了吗?
东宫谨,如同他人生中的太阳,不知何时,他开始关心那个和他有着相似容颜的女孩——明月,她如一轮温润的月亮,清清冷冷。
他起身,穿了件单薄的晨衣。
百感交集,点烛,提笔。
“东宫明月:今大雪纷纷,洋洋洒洒,如那日泑泽宴会,雪花散落满地,共饮桃花酒,潇洒快活,世界银装素裹,松松软软,月光入梦,忽觉寒风。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