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一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都东面的官道上。 桃花靠在车厢壁上,双眼紧闭,睡得十分香甜。 叶七好奇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裴越微笑道:“她被谷伯娘拉着谈了半天心,小丫鬟哪里经过这种阵仗,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了。” 叶七了然,旋即盯着裴越的脸庞,眼神意味深长。 裴越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叶七开口说道:“你怎么不问我和那位谷小姐聊了什么?” 裴越哈哈一笑,很明智地没有答话,岔开话题道:“之前邓载说,你对上谷范的赢面很大,但如果是生死搏命,最后活下来的人很可能是他。我自然是不信的,所以想问问你,究竟如何呢?” 叶七想了想,认真地答道:“邓载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是拼命,那很可能死的人是我。” 裴越“噢”了一声,还要继续问,叶七便直接说道:“放心,我没欺负你的谷姐姐。” 终究是躲不过去。 裴越无奈地举起双手,面容皱巴巴地说道:“叶七,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叶七眼神明亮,莞尔一笑:“你当然不蠢,你不光很聪明,而且命也比别人好。今日一见,我才知道谷家人很不凡,更难得的是真心待你。就算当初谷梁看重你是因为一些往事,可如今他家人对你和亲儿子差不多。我只是替你烦恼,一次次地接受人家的恩惠,将来你真的有勇气对谷蓁说不吗?” 裴越轻叹一声,略有些不解地望着她问道:“难道这事与你无关?为何你能如此从容?” 叶七转过头去说道:“我为什么要在意?早就与你说过,将来我们若是履行婚约,谁也抢不走那个位子,纵然是谷蓁也只能做小。” 裴越楞了一会,缓缓竖起大拇指说道:“叶七真乃世间奇女子也。” 叶七双眼微眯:“你在说我不知羞?” 裴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猛地摇头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 叶七不过是吓唬他而已,语调温柔但坚定地说道:“我与谷蓁不同,她要遵从父母的安排,又无法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如今这世道偏向男子,三妻四妾寻常事,纵然我无法改变,却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若哪天你变得让我陌生,我离开你便是,难不成你还能将我捆在身边一辈子?” 当初在横断山中,陈希之曾经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那时她的回答便是这样。 裴越并未急急忙忙地表态安慰她,思考片刻后说道:“怎样会让你觉得陌生?” 叶七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柔声说道:“还记得我们从北郊离开吗?当时你对我说,你要将首阳山买下来,这样每年冬天就不会有人冻死。如今京都的百姓都能靠蜂窝煤取暖,所以你做到了,至少做到一部分。你没有隐瞒自己想挣银子的念头,但你同样知道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对我来说,这就是值得我喜欢的原因。如果哪天你连这个都丢掉,我怎会继续留在你身边?” 裴越定定地望着她。 然后逐渐靠近。 四目相对,万千情愫。 然而—— 裴越看着抵在自己胸膛的白皙手掌,哭笑不得地望着叶七。 叶七脸颊微红,没好气地说道:“再装睡,罚你晚上不准睡觉。” 桃花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惊讶地说道:“姑娘,你不要欺负少爷呀。” “桃花,你真是少爷的贴心好丫头。” 裴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动”地伸手揉揉桃花的脑袋,满脸生无可恋。 车厢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得很辛苦的笑声。 裴越双目如电,俊脸通红,气急败坏地喊道:“邓载,停车,决斗!” 叶七和桃花同时笑出声,车厢内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回到绿柳庄,裴越走下马车后便感受到这里的变化。 当初山贼夜袭,四十七条人命惨死贼手,处处可见家门挂白,以及那怎么躲都躲不掉的哭声。后来裴越孤身入军报仇,纵然让贼人损失惨重,可这很难抹平庄户们心中的伤痛。随着时间推移,裴越获封子爵的消息让庄户们十分振奋,更重要的是首阳山那块天然煤山的开发,让绿柳庄的人得到丰厚的回报。 且不说邓载这些少年,他们的前程早已注定,光是被选去首阳山担任监管护卫的庄户们,每个人都领到极其可观的报酬,远远超过他们在地里刨食的收成。 年节将至,裴越又拿出一笔银子分给庄户们,并且免去他们今年应交的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