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各地皆有特色。 广平府是灵州最大的粮仓,东庆府则是最佳的养马之地,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马,故而称为马户。之所以说灵州不太平,除去时刻面临西吴铁骑的威胁,这里的民风本身就很剽悍。就拿东庆府的马户来说,很多人平时是帮朝廷养马的百姓,有时则会变成剪径劫掠的山贼盗匪。 这种情况多年来一直存在,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年能收上来数量足够的马匹,他们不会跟这些马户太过计较。 从开平四年二月开始,一位名叫陈猛的年轻人出现在东庆府,他出手阔绰为人豪爽,很快便和当地几个威望较高的马户头领知交莫逆。待到七月初,陈猛纠集大批马户落草为寇,在青玉山一带活动。东庆府自然不敢隐瞒,将此事报给刺史府,然后灵州卫厢军去青玉山剿贼,连续败阵三次,不仅没有剿除这伙马匪,反而让他们气焰愈发嚣张。 青玉山位于东庆府、广平府和定宁府三者之间,距离广平府的临清县只有六十里左右。 这便是临清县的煤矿迟迟没有开采的原因。 如果不解决青玉山里的马匪,这个隐患会时刻威胁矿场的安全。 只不过没有人能想到,煤矿尚未开采,这些马匪竟会突然从青玉山里倾巢而出,直扑临清县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男人便是陈猛。 他体态偏瘦,看着不像是勇武精悍之人,但他身边左右各有一骑,身材极其魁梧,每人背上都负着一柄大刀。这些落草为寇的马户们没见过陈猛的样貌,因为他从出现开始便戴着一个样式简单的面具,遮住大半面容。 这个面具从来没有摘下过,所以也无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陈猛能成为这些马户的领袖,其一是因为出手特别大方,其二是身边那两个扛刀的壮汉是实打实的武道高手,其三则是因为他懂兵法会打仗,之前灵州卫的厢军在他面前宛若幼童,很轻易就被打发走。 如是种种,陈猛逐渐赢得所有马户的信任,所以当他忽然发令要出兵临清县的时候,山中没有人反对。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陈猛只给出一句话:抢钱抢粮抢女人! 临清是灵州最富饶的县,距离州治荥阳城又很远,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厢军大部截住,至于城内那五百守城军士,又怎会是两千余马匪的对手? 陈猛沉默疾驰,偶尔回头看一眼后面气焰嚣张的马户们,看见他们脸上因为劫掠而兴奋激动的神色,他不禁想放声大笑。 所谓抢临清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六十里的距离不算近,但是对于这些常年在马背上生活的人来说自然也不算远。 陈猛不断催促着胯下的骏马,他很好奇一件事,当自己杀到那个年轻钦差面前的时候,他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那个场面一定很有趣。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两年。 …… “严老大人,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临清县城,东门外的平地上。 裴越拉着严临川的手腕,看起来是尊老之举,但他一边神情淡然地询问,一边让亲兵将严时乔五花大绑起来,这个场面显得无比诡异,让年近七十的严临川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严东楼那副模样很惨,却不会让严临川太过惊诧,毕竟这只是族内旁支子弟,像他这样的晚辈足有上百人,严临川哪里会在意? 可是严时乔不同,这是他的长子,更是临清严家实际上的家主! 虽然严临川还挂着家主的名头,但从五年前开始他便不再理会族内事务,一应权柄都交到严时乔手中。 “裴钦差,这罪名可是莫须有啊!”严临川沉默片刻后,终于艰难地挤出一个回答。 “是不是莫须有,查一查就知道了,这里有近百士子,两千多百姓,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自发来围攻钦差护卫的吧?我知道肯定有人暗中怂恿,但总得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做,不会是无根之木。这样,此事也不需要麻烦刺史府,更不必让老大人等得心急,我手下这些兵虽然没在刑部做过事,问个话还没问题。让他们现在就去逐个审问,看看结果究竟是什么,如何?” 裴越拉着严临川的手腕,不慌不忙地说着。 俞铮听完这番话,心里暗暗称奇。本以为知县出来能挡住这位年轻钦差,好歹那也是左执政很看重的宗族晚辈,没想到平时在本县说一不二的莫青云被这年轻人几句话就敲打得面色发白。等把严临川请出来,这位三朝元老或许是真的太年迈,压根不是裴越的对手,如今更是被逼到墙角。 听听这话说的,当场就要审出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