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静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他认识那个亲兵,因为此人是整个刀口寨里除了董大之外,对他态度比较温和的第二人。或者说,这亲兵对所有人都不错,故而在寨子里的人缘很好。听说这人是广平府的孤儿,大概是六七年前被曹虎在府城遇见,看他可怜便收到身边,原本只是想让他做个打扫跑腿的小厮,没想到这小子很机灵很懂事,所以曹虎干脆让他做了自己的亲兵。 “老子是大吴人,你们这些梁国的畜生,哈哈哈哈!” 亲兵龚平状若疯虎,在刺死曹虎之后继续挥舞着匕首,一边大笑怒骂,一边跟身边所有人拼命。 一时间竟然无人能够靠近。 董大快步赶到。 龚平握着匕首用力捅向他的腰腹,董大侧身避过欺身而进,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探出掐着他的咽喉,用力一扭,只听“咔擦”一声,龚平的喉骨被他硬生生扭断。 其人登时气绝。 董大满脸怒容,双手猛然发力,竟然直接将龚平举过头顶,然后摔下城头。 他回身看向胸前全是鲜血的曹虎,只一眼便知道无力回天。 喧嚣的战场上,喊杀声震天,不断有西吴步兵爬上云梯探出脑袋,然后又被早已准备好的守城士卒用长兵器直接叉下去。 城楼前的变故很快便传遍全军,就算游击和哨官们强力约束,军心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其实就算他们自己也难免惶然,因为主将一死,守城将士就会群龙无首。倘若城破,依照西吴人一贯表现出来的残忍,城内这些将士恐怕无人能够幸免。 董大当然知道此刻局势有多么危急,他想也没想就扛起曹虎的尸首冲进城楼,然后出来直接抓着传令官的衣领吼道:“传令,曹统领身受重伤,但没有性命之忧,各部严守自己的防线,绝不容许后退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传令官目光涣散地望着他。 董大狠狠一耳光抽在他脸上,骂道:“老子干你娘,聋了吗?!” 传令官这才清醒过来,也明白董大的用意,虽然这个中年男人只是普通步卒,可是他知道曹虎对其也十分忌惮,纵然不清楚内里原因,但这不妨碍他此时听命于对方。 看着传令官快步跑开,董大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杆长枪,一路大声提振士气,随手便捅死几个从云梯上跳下城墙的西吴步卒。 齐怀静望着他无人可挡的霸道气势,心中的感觉无比复杂。 董大是个怪人,这是刀口寨内所有人的共识。但他还是一个惹不起的怪人,莫说那些游击和哨官,就算统领曹虎都不会轻易得罪他。曹虎敢克扣旁人的饷银,唯独董大每个月都能领到足额的饷银,这在刀口寨内是独一份。不是没有人打探过这个四十岁男人的底细,可寨内似乎只有曹虎大约知道一些,却从不肯告诉别人。 如今曹虎也死了。 齐怀静并不想窥探别人的秘密,尤其是董大对他一直很友善,在他被欺负得狠时也会帮忙说句话。他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这个中年男人,可如今他脑海里全是龚平的脸。 龚平年纪不大,虽然他说自己是个孤儿也不清楚生于何年何月,可从面相上判断他绝对没有二十岁,毕竟当初曹虎收留他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 他记得龚平的笑容很干净,所以他愈发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能毫不犹豫地刺死曹虎。 就因为他是西吴人吗? 董大走到齐怀静身边,眉头皱起,然后同样势大力沉地抽了他一耳光。 “想想你娘!”董大啐了一口,没有再理会他,然后放下长枪举起礌石朝下狠狠砸落。 石头精准地命中一名西吴步卒的脑袋,瞬间脑浆炸开,身体如败革一般跌落在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 城下远处传来激昂的鼓声。 西吴轻骑的骑射压制愈发猛烈,步卒架着第二批云梯一路小跑前进。 阳光普照,大地辽阔。 自西向东,步卒如潮,利箭似雨,每一次厮杀都会带来鲜血与死亡。 西吴人就像不知疲倦没有畏惧的机器,不断重复着攀登云梯跃上城头然后被守军捅死的结局。随着时间的推移,登上城头的西吴步卒越来越多,城墙上被分割成几十个小型战场。虽然董大及时让传令官约束守军,但曹虎被龚平用匕首插进咽喉的画面有不少人目睹,尤其是之前西吴人尚未登上城墙,所以这个消息不可控制地传到全军。 人心是世间最难揣测的存在。 有人扛不住此刻巨大的压力,有人心中出现别的想法,也有人奋不顾身拼死作战。 董大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