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五年的这个夏天,灵州北面三府的百姓始终生活在恐惧之中。 西吴八百骑兵在广平府临清县出现,在与钦差副使裴越的护卫短暂交手后,南下不知去向。这个消息如同秋天的山火一般迅速蔓延,相邻府县立刻进入戒严状态,百姓们惴惴不安。 虽然刺史府在第一时间就发出通告,表明厢军将尽快剿灭这支小股西吴骑兵,可是灵州本地人很清楚厢军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没人相信他们能解决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西吴铁骑。 直到两天后古平大营传出消息,一支两千五百人的精锐骑兵已经出发,这才稍稍稳定住局势。 西吴骑兵在广平府、东庆府和定宁府境内横行无忌,虽然从未对大型城镇产生威胁,却屠戮十余个村庄,残害大梁百姓两千余人。古平大营派出来的骑兵几次扑空,根本无法抓住敌人的尾巴,仿佛那区区八百人脑后长了千里眼,随时都能预判到他们的行动踪迹。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支西吴骑兵造成的恶果逐渐凸显。 东庆府是大梁最大的养马之地,如今面对敌人实实在在的威胁,刺史府只能选择将所有马匹无论大小全部收缴,暂时安置在长弓大营的马场内。毕竟有青玉山马匪的先例在,薛涛害怕西吴人再来一次怂恿和挑弄,将东庆府的骏马大部分卷走,那时开平帝肯定会砍了他的脑袋。 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因为长弓大营的马场只能在短时间内供养这么多马匹,粮草的供给是个大麻烦。如果不能尽快扫平那支西吴骑兵,让北面三府恢复稳定,灵州肯定会出大乱子。 更不必提广平府是灵州最重要的粮仓,如今正是夏粮的播种时节,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灵州的秋收会受到极大影响。 荥阳城,刺史府。 薛涛大体上还能维持封疆大吏的气度,虽然在知道裴越领兵剿灭青玉山马匪的时候摔碎了一个名贵茶盅。 “大人,真的要将所有厢军都派去围剿那支西吴骑兵?”别驾刘仁吉略有些忐忑地问道。 厢军的战斗力孱弱,但那毕竟是刺史府统辖的唯一正规军队,平时负责维持各州的稳定,以及一些重点区域的驻防。如果将这一万多人全部派出去,且不说他们能否在西吴骑兵面前占到便宜,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整个灵州境内会陷入真正的空虚状态。 就连荥阳城都只剩下刺史府的护卫和府衙的差役捕快。 薛涛沉声道:“责令厢军各部在道路关隘处设防,将那群西吴野人困死在北面三府,一步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配合古平骑兵剿灭他们。不能任由他们继续折腾,否则灵州会出大问题,到那时连边关都稳不住。” 刘仁吉轻叹道:“只能如此了,老朽这就去办。” “稍等。” 薛涛抬眼望着他,皱眉问道:“裴越如今在何处?” 刘仁吉摇头道:“钦差行衙被他的亲兵封锁,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不过根据临清县那边传来的消息判断,他应该是带着护卫去了边关军寨。” 薛涛冷笑道:“他就不怕被西吴军队逮个正着?” 刘仁吉亦笑道:“年轻人胆气盛,想来是不怕的。” “自寻死路的蠢货。” 薛涛面露讥讽,忽地压低声音对刘仁吉说道:“你找几个亲信手下,将去年的份额送到古平大营去。宁忠这厮是在用西吴骑兵拿捏我,不看到银子不肯出全力,反正这笔银子也压了半年,咱们从中赚得不少。早点剿灭那些骑兵,咱们才会有持续不断的进项。” “是,大人放心。” 刘仁吉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 谷棶雍和坊,千金楼。 花魁萧清吟在世人眼中大抵属于天生媚骨的气质,一颦一笑间都能勾魂夺魄,她的歌声婉转悠扬,不知令多少达官贵人沉醉其中。虽然她看起来不是那种贞洁烈女,但数年间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倒也不是没有权贵想尝头汤,可无论是危言恐吓还是重金利诱,千金楼的老鸨和萧清吟本人都不为所动。权贵自然觉得丢了体面,可不知为何却没有任何后续动作,仿佛打心底里尊重萧清吟,令人啧啧称奇。 楼内后院一处安静的雅舍里,萧清吟未施脂粉素面朝天,一身包裹严实的长裙,脸上神态温婉平和,根本看不出半点妖娆妩媚气色。 千金楼的老鸨同样规规矩矩,两人坐在一排,望着对面伏案疾书的年轻男子。 “林大人,西吴人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好应对。”萧清吟担忧地说道。 年轻男子眉眼冷漠,杀伐之气浓烈。 他叫林合,其父林东海乃是沈默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