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 裴越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知道陈希之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可是在眼下的危局之中,个人的荣辱不算什么,只要能让部属得到充足的歇息时间,即便陈希之翻来覆去骂他一百次又如何? 陈希之站在山坡上,身前有几名忠心的手下持着木盾,以防梁制式长弓的极限距离,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那种能拉开五石弓的奇才。 她对裴越的心思了如指掌,可她很喜欢看着那家伙在找到希望之后又彻底绝望的模样,归根到底她是一个记仇的女人,而且是一个有仇必报的女人。 “你现在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给你自己谋得一线生机,或许还有你身后的这些士卒,毕竟他们是你如今最得力的手下。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这些手下离开,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陈希之微笑着说道。 如果是在平原上,她肯定无法留下这支精锐骑兵,哪怕兵力是他们的两倍。 可在旗山冲这个地方,无法加速冲锋的骑兵便没那么可怕。 更重要的是,当战事被拖进近身乱战,西吴人的战力自然不必多说,她带来的上千人同样是见惯生死的武道高手,所以她有这个底气杀光藏锋卫的人。 裴越面不改色地回道:“你看起来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曾经听人说过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用来形容你十分恰当。” 陈希之讥讽道:“这么着急激怒我?你就不想听听我有什么条件?还是说你压根就不在意身后这些忠心部属的生死?” 裴越摇头道:“你觉得这么幼稚的手段能离间我和这些同袍?” 陈显达适时吼道:“臭婆娘别做梦了,有本事下来跟你爷爷杀个痛快!” 藏锋卫的将士们齐齐大笑。 两侧山坡上近千人同时怒斥,双方开始隔空对骂起来。 一边是没读过几年书的军汉,一边是刀口舔血的武道高手,骂人自然谈不上舌绽莲花,左右不过是那些粗话,翻来覆去地喷着唾沫。 陈希之抬起左手,她身边的人很快就闭上嘴,然后就想山风过境一般,近千人很快便停止骂战。看到这一幕,韦睿等人暗自心惊,这女人的手腕果然非同一般,能够如此轻易地驾驭这些高手,显然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可怕。 她望向裴越说道:“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太虚伪。临清县的报国寺里,你对着那些死去的人侃侃而谈,用银子收买人心。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可你不就是想要这些人替你拼命吗?边关战事中,有多少人为你而死,你记得吗?今日你若不肯答应我的条件,这些人同样会死,你羞愧吗?” 她摇摇头,冷笑道:“不,你不会,你在京都的时候就想着怎么往上爬。一将功成万骨枯嘛,你这么聪明的人如何不懂呢?裴越,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你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让你的部属安全离开,这个买卖做不做?” 裴越双眼微眯,缓缓道:“什么条件?” 陈希之满意地笑着,高声道:“下马朝着东面磕个头,给裂谷中死去的鱼叔和八百虎贲赔罪,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尽,我就放他们走。” 商羽怒吼道:“少放屁,有本事就来战,看看最后是谁死!” 陈希之没有理他,目光紧紧盯着裴越说道:“如果你觉得太丢人,那可以不磕头,自尽就行,这个条件怎么样呢?用你一个人的命换他们上千人的命,很划算吧?” 裴越微微摇摇头。 陈希之的眼神愈发明亮,冷笑道:“原来你也怕死,原来你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命,所以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替你拼命?不值得啊。” 到了此时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一方面是要彻底羞辱裴越,就像她曾经对冷凝说过的话,如果只是简单杀了裴越绝对无法消除她心中的恨意。另一方面则是趁机挑动藏锋卫的人心,她不相信这一千人全都对裴越死心塌地地愚忠,只要有人生出求活的心思,不仅会削弱藏锋卫的战意,更能引起连锁反应。 韦睿等人面色略显焦急,如果任由这女人继续挑拨下去,恐怕趁机歇息的用意会得不偿失。 裴越拍马前出数步,不慌不忙地高声说道:“你想让我像个懦夫一样自尽,然后趁机吞下军心涣散的他们,两年未见你的谋略为何没有任何长进?陈希之,你今天的表现像个小丑,莫非是当初我给你留下的阴影太深?以至于你愚蠢到以为几句话就能动摇我们的军心?来,让我告诉你答案。” “兄弟们,每次厮杀我是不是冲在最前?” “是!” “我是不是最后一个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