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衙中庭。 数百人的厮杀无比惨烈,近百名西吴高手被挤压在一个略显狭窄的空间内,四面八方都是藏锋卫的将士。随着陈显达带人加入,整个战局愈发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如今裴越手下五员虎将,仅有伤势过重的孟龙符不在,其余四人尽皆在此,再加上将近四百名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卒,西吴人的抵抗力度越来越弱。 王黎阳眉头紧锁,此时此刻他已经腾不出手脚去帮助手下,因为叶七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 在西吴的时候,他以气息悠长和刀法霸道著称,即便是和安阳龙骑主帅的那一战,二者也是鏖战半个多时辰才分出胜负。当时王黎阳仅仅以微弱劣势落败,战后也立刻攀升至西吴武道高手榜第二,被看成有望追上梁国首代定国公裴元的年轻天才。 但是今夜他忽然发现,对面的年轻女子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更要强出半筹。 高手相争,半筹便足以致命。 面对叶七凌厉凶悍的攻势,王黎阳愈发处于被动,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陈希之。 按照之前的商议,他带着人袭击钦差行衙,陈希之则会在半路截杀薛涛,如今刺史府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想来薛涛不会在深夜冒险。他从不会怀疑陈希之对裴越的恨意,故而此时她一定会有所动作。 只是他刹那间的恍惚被叶七敏锐地捕捉到,然后便发出今夜最灿烂的一击。 长枪如龙,直捣腹心。 …… 西面营地,陈希之好整以暇地等待裴越的出现。 林疏月在她左边,贾嘉在她右边,不远处则是被捆缚双手的秦旭和孟龙符,身后则是被她的手下看管的石炭寺官员和藏锋卫的伤兵。 她特意命人燃起火把将这片地方照亮,从她始终未曾消退的笑容便能看出来,她很享受现在胜局在握的感觉。自从开平三年遭遇裴越以来,这个原本只是在京都郊外小庄子里讨生活的庶子便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说横断山中的谋划失败还可以归结为她一时大意,没有防住对方的奇兵突袭,那么在灵州的几次交手都以她的惨败告终,这对历来极骄傲的陈希之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事到如今,她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更恨开平帝和王平章多一些,还是早日弄死裴越更急迫一些。 眼下她手里有几百条人命作为筹码,她不相信裴越还能翻盘。 哪怕在此之前她一直在输,可只要能赢下这一局,那么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不多时,裴越领着近百名部属匆匆赶来,远远便看到火光照耀下陈希之得意的笑容。 谷虋 看见裴越的身影,数十名藏锋卫的伤兵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愧的表情,方才陈希之带着二百人突袭营地,他们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虽然知道裴越不会因此怪罪,可是一想到之前这位年轻爵爷对自己的宽厚仁义,不禁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孟龙符却没有这种情绪,相反他在悄悄地观察不远处的陈希之。 旗山冲一战,他的小腿骨被敌人砸断,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无法痊愈。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废人,只要能豁出去冒着残疾甚至阵亡的风险,他不是没有希望给那个女人造成麻烦。只不过他顶多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必须抓准时机。 陈希之望着在二十丈距离左右停步的裴越,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她望着那些手握连弩的藏锋卫将士,轻轻柔柔地说道:“裴越,藏得越来越深了,连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能弄到这么多连弩。” 在今夜大放异彩的连弩注定无用,因为陈希之身边到处都是人质,譬如此刻她正抚摸着贾嘉的头顶。看见这一幕的贾成怒火中烧,双眼赤红,只是因为不敢触犯军规才强行按捺住冲动的情绪。 裴越没有理会陈希之的话,他望着对面的情形,借着那些火把的光亮看清楚局势,淡淡道:“这两百多人就是你最后的家底吧?” 陈希之讥笑道:“你不是天资聪颖吗?那就猜猜看咯。” 裴越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很敬佩你家那位奇女子,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造反,所以不可能给你留下几十万大军供你挥霍。横断山中八百虎贲,旗山冲里七百勇士,算上眼前这些人,我想你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掌握着那么多财富,又有近两千人的死士班底,放在一千多年前的乱世足以建立一个王朝,为何会落魄到眼下这个地步,居然只敢在抓着人质的情况下与我见面?” 他的表情很认真,语调很平静,仿佛是在真心实意地求教。 然而这种平时的语言却让陈希之眼神冰冷,因为裴越所说尽皆实情。 唯有真实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