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宅正堂。 沈淡墨负手而立,面色平静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此宅原本是临清县一位富家翁所建,后来转手卖给严家,建筑风格仿照的是大梁南方钦州水乡规制,讲究精致巧趣,堂上挂着的书画尽皆名家手笔, 其中一幅《秋瞑图》更是前魏书画大家曹怀的真迹。裴越生性平和,并不一味追求奢华,也没有某些清流名士故作贫寒的习惯,故而没有改动这座宅子的布局陈设,大体上与原先一致。 沈淡墨身穿月蓝色南锦轻罗广袖云衣,搭配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随云髻中斜插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略施脂粉, 清新动人。 她望着东面墙上那幅《秋瞑图》, 目光微露意外,显然没想到在这边境荒蛮之地竟然能看见自己最崇敬的书画大家的真迹。 堂内只有她一人,此行并未带着丫鬟仆役,至于那些亲随护卫被她留在外院,压根没有进来。虽然她此前从未与裴越见过面,但是她能笃定自己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当裴越与叶七同行进来的时候,沈淡墨便收回目光,神色温婉地望着出现自己视线里的这对年轻男女。 她对裴越知之甚深,在沈默云的默许纵容下,这位定国庶子从出生到旗山冲之战所有的信息都呈现在她眼前。再加上曾经的书信往来,恐怕连裴越自己都不知道,纵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他在沈淡墨心中也早就是一个完整又立体的存在。 望着裴越挺拔的身姿与英俊的面容,沈淡墨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曾几何时,面前这帅气的年轻人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在沈府水榭旁还为其担心过,倒不完全是因为同情心作祟, 至少裴越在信中说过的那些新鲜玩意儿让她很感兴趣。如今这一见,当初想象中的瘦弱少年已经成长为手握重兵渊渟岳峙的武勋亲贵,仅仅过了两三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变化就如沧海桑田,足以令人惊讶赞叹。 她的目光同样没有忽略旁边的叶七。 太史台阁的情报非常详尽,虽然还未查清楚叶七的身世,但是从她与裴越相识之后开始,这两年的所有举动都没有逃过暗中的眼神,包括她跋涉二千里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裴越的壮举。 沈淡墨知道自己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在看到叶七之后便认定这女子与自己一样,都是本心强大无视外物的性情。只不过她的骄傲还有一部分来自父亲沈默云的庇护,而叶七则是完全依靠自己在武道上的天赋和勤恳。 观察总是相对的。 裴越早就听说过沈淡墨才貌双全的名头,如今看到衣着打扮十分悠闲的沈淡墨,再看她的容貌,便知道京都那些无赖闲人没有夸大其词。 单论相貌而言,沈淡墨比灵州九大家更要胜出半筹,尤其是似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肌肤和那双含蓄清贵的丹凤眼,以及眉目之间隐然一股书卷的清气, 愈发衬得她气质雍容。 如果说叶七是英气逼人,那么沈淡墨便是贵气盈盈。 但是在裴越看来, 他当然更喜欢叶七的气质, 不仅仅是因为关系不同,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叶七更加真实,面前这位沈府千金则显得朦胧许多。 谷郏 换而言之,大抵便是不接地气这种感观。 “沈姑娘,请坐。”裴越平静从容地说道。 沈淡墨并不拘束,微微点头之后选择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裴越没有选择主位,反而与叶七一起坐在她对面。 明面上是礼敬这位客人,实则是拉开距离,个中意味不言自明。 沈淡墨当然清楚这个动作的深意,眼神中微露笑意,并不介意裴越的表态,温声说道:“那次你去了我家,为何不与我见上一面?” 这个话题突兀且生硬,裴越不禁略有些意外。 他只去过一次沈府,便是从横断山归来之后,将裴戎等人通贼的证据交给沈默云。因为沈默云言语中流露出维护裴戎的暗示,当时的交谈并不愉快,所以裴越最后婉拒沈默云的提议。这在他看来是非常合理的态度,却没料到沈淡墨在初次见面时会旧事重提。 稍稍沉默之后,他淡然地回道:“不合礼法。” 叶七有点想笑,终究还是忍住,饶有兴致地觑了裴越一眼。 沈淡墨面容古井不波,心中却有点失望。当初与裴越书信往来自然是沈默云的嘱咐,但是后来她的确喜欢和这个命途多舛的少年聊天,因为对方对她的态度与旁人不同,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刻意伏低做小,在她心里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朋友。 不过,往事不可追,既然对方摆明态度,她沈淡墨又怎会故作怨妇姿态? 一念及此,她平静心神,缓缓说道:“左令辰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