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位于中军,听着旗手不断汇报前方的战况,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长弓军的战力他早已有所耳闻,知道这是梁国边境四营中最难啃的骨头。之前张青柏在南线战场轻松击败宁忠率领的古平军,这个消息并未让谢林放松自满,因为他很清楚唐攸之不是宁忠那种废物, 长弓军的平均素质也远远强过古平军。 但是他没想到战局的进展在初始就那样艰难。 两支精锐轻骑突袭梁军侧翼,被唐攸之手中仅有的骑兵分兵拦住,然后并未在对方身上占到便宜,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平手。 梁军的步卒大阵稳如磐石,左前右三军各五千重甲步卒稳步向前推进。 唐攸之自领中军一万人紧随其后,又有后军五千人压阵。 西吴轻骑并不敢冒然冲击梁军步卒大阵, 更何况唐临汾和谷芒两杆长枪锐不可当,牢牢护住步卒的侧翼。 谢林沉声道:“前军出击!” 两万西吴步卒迈着整齐的步伐,高举着手中的兵器, 视死如归地迎上梁军的前阵。 甫一接触,便如滚汤泼雪融化一片,挥舞着兵器的年轻男儿大片倒下。 如果说骑兵的对阵是风雷闪电一般势如脱兔,那么步卒的厮杀便是铁与血的迸发。被身后同袍堵死退路的步卒只能迎着对方的刀兵往上冲,要么一刀捅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捅死,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即便能杀死面前的敌人,视线里依旧是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人群,每个都想要自己的命。这种压迫感犹如置身于即将拍打下来的巨浪面前,永远不知道阳光和死亡哪一个先降临在自己身上。 各级将官和军法官的吼声在四处响起,但是战斗在最前线的士卒根本听不见这些声音,他们眼里只有敌人,耳中只有嘈杂和喧闹, 身体里的热血不断沸腾,在杀死第一个人之后, 他们逐渐进入疯狂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泾渭分明的战线变成犬牙交错,双方在约莫百余丈的距离上反复争夺。西吴步卒人数占优,但是长弓军的士气更加旺盛,尤其是战前唐攸之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更是让这些年轻的大梁男儿忘却死亡的恐怖。 战线朝着西吴本阵一点点推进,西吴步卒即便咬牙拼命,仍旧逐渐显出颓势。 谢林此刻反而平静下来,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慌乱焦急。他亲自站在战车上眺望前方,在观察片刻之后沉声说道:“命冷子义领军攻击梁军左翼肋部。” “遵令!” 旗手发出旗语,同时传令官策马飞驰而去。片刻过后,西吴本阵侧后方一支骑兵万人队打马而出,直扑大梁步卒左翼。 谢林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大军压上,自然是要用前军试出长弓军的真正实力,同时找出对方的破绽。同为起于微末的名将,谢林深知一个道理,当士卒的数量超过两万,必然会出现内部实力上的悬殊,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操练出强悍的战力。 谷鸢 唐攸之摆出的三个大阵,谢林在反复观察之后, 终于确认他们的弱点便在左翼。 当此时, 唐临汾和谷芒都面对着数量相当的敌人, 仓促间不能支援己方右翼。唐攸之早早就注意到西吴第三支骑兵的动静,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做出应对,眼睁睁地望着那支骑兵冲向阵型稍显杂乱的右翼大阵。 西吴的兵力优势在这一刻得到充分展现,动辄万骑突击的手笔堪称豪壮。 骏马飞驰于平原之上,马蹄声如春日闷雷一般连绵不绝。虽然依旧是轻骑,然而万马奔腾的场面波澜壮阔,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万夫长冷子义威武雄壮,宛若天神下凡。其人本就魁梧,又全身披甲,连马头上都罩着一层皮甲,重量不言而喻,亏得他胯下这匹马堪称神骏,竟然还能保持令人惊讶的高速。 大梁右翼步卒由指挥使洪武统率,他面色冷峻眉峰微皱,神情坚毅地吼道:“前军收缩!右侧长枪列阵!弓手三轮攒射!” 纵然这五千重甲步卒实力稍弱,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远不至于在面对骑兵冲阵的时候立刻慌乱。 士卒们按照各自主将的命令稳固阵型,当西吴骑兵冲上来的那一刻,所有站在右边的步卒同时伸出自己手中的长枪。 枪尖极其锋利,犹如捅进豆腐一般,将第一波冲上来的西吴军马插个贯穿,与此同时后方的弓手不断抛射羽箭,尽力覆盖后面的西吴骑兵。 当高速冲锋的骑兵不顾生死地踏阵,长枪兵只能造成有效的杀伤,却不能阻挡这股洪流。 一时间战马的嘶鸣声和军卒的惨嚎声交织在一起,土壤逐渐染成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战士不断倒下,斑斑驳驳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绘就一副惨烈的画卷。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