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林安都之前,已经有人将此前战场上发生的变故告知裴越,他本以为这是太史台阁的功劳——谷梁曾经对他说过,台阁的乌鸦无孔不入,包括广平侯府内都有他们的耳目,西吴和南周境内更是人数众多。 那一刻他略微有些震惊。 想要在战场上正面击败一支成建制的西吴骑兵很难, 更不必提如此轻松简单。如果太史台阁中这样的人才再多几个,那么哪里还需要像他这般千辛万苦地拼命厮杀,大梁踏破安阳城似乎也是指日可待。 不过在见到林安都之后,他很快便否定自己的猜测。 这个年轻人很像当初在京都定国府中的裴城,虽然年岁大些,容貌和气质也更加成熟, 但是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都拥有骄傲的本能和质疑一切的性情, 外表轻佻但心思深沉。像这样的人决无可能去异国他乡做探子,更不会成为西吴军中的少壮派将领。 面对林安都并不礼貌的诘问, 裴越面色平静地颔首道:“我便是裴越,有何指教?” 他的态度让林安都微微一怔,神色稍显不自然地说道:“我叫林安都,家父乃是谢林身边谋士,命我在今日合适的时机助你一臂之力。” 韦睿和陈显达配合谷芒继续追击败逃的西吴骑兵,裴越身边除了傅弘之等人外,叶七就在旁边站着,目光始终放在裴越身上。 林安都自然早就注意到这个年轻女子的存在,但他一直目不斜视,双眼紧盯着裴越,不肯漏过这个年轻权贵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裴越面露不解,缓缓问道:“我与令尊似乎没有交情。” 林安都压低声音道:“林疏月是我堂妹。” 裴越眼中霍然射出精光,他清楚地记得林疏月说过,林家早已灭门,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活下来。 叶七在听到林疏月的名字后, 清冷的目光望向林安都, 似乎想要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林安都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身份,方才的事情就是我的诚意,往后我也不会有任何建议,只想看看你究竟如何能打赢这场仗。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人将我捆起来,但是不要为难我的亲兵,他们是我的手足兄弟。” 裴越并不怀疑他前面那句话,之前要不是林安都突然倒戈,藏锋卫想要击败那支骑兵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与叶七对视一眼,然后朝着林安都说道:“你这般明目张胆地临阵叛变,令尊如何自处?” 林安都眼底深处涌现一抹黯然,他缓缓说道:“家父没想过活着离开谢林身边,他之所以能坚持到今日,只是想帮我安排一个去处,再等一个机会。” 裴越心中了然,所谓机会应该就是指两军交战之时林安都的举动,不管他怎样看待这件事,林安都都是实实在在地给大梁送上一份礼物,于情于理都该得到善待。至于林安都的去处, 不仅与这个机会有关,恐怕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否则林安都大可不必非要等到藏锋卫出现再发动, 在之前谷芒陷入危局的时候便可以手刃那个万夫长, 为长弓骑兵赢来喘息的机会。 见裴越迟迟没有回应,林安都冷声道:“裴钦差无需为难,天下之大自有我的去处。” 裴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脸上的傲气,微笑道:“令尊如此安排,自然是想让你做我的马前卒,难道你打算忤逆不孝?” 林安都陡然涨红了脸,若非旁边有道清冷的目光让他感觉到莫大的压力,恐怕此刻已经拔刀相向。 他手中这把刀刚刚砍了一名万夫长的脑袋,正是气势凶悍之时。 沉默片刻后,他强行将胸中那股怒意压下去,冷笑道:“家父的安排的确如此,不过腿长在我身上,离开似乎并不需要你的同意。” 裴越好奇地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肯留下来呢?” 林安都满脸怀疑的神态,缓缓道:“你若是能赢下这场仗,那我愿意替你做事,不过我看不出来你有丝毫取胜的可能性。” 裴越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林安都还要再问,裴越丢下一句话道:“在这里待着,没有我的准许,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领着亲兵赶往梁军本阵,十分随意地将林安都等人留在原地。 这让林安都格外愤怒,无论如何他也是长弓骑兵的恩人,没有他果决凌厉的一刀,就算藏锋卫的先锋能冲击西吴骑兵的后阵,被困在中央的长弓骑兵也难以逃脱死伤惨重的命运。 然而林安都并没有追上去,因为就在他准备迈步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他扭头看去,只见那个年轻女子右手握着长枪,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