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九大家依旧是荥阳城中最有名的花魁,但是短短半年时间就换了不少新面孔。 佩玉阁的舞魁段雨竹忽然归隐,外人当然不知道这是裴越的决定。虽然她名义上还是谷梁的下属,但是既然她和邓载两情相悦,那么裴越肯定要替她解决身份的麻烦。 千金楼的歌魁萧清吟被沈淡墨带走, 从此那些文人墨客们再也听不到她天籁一般的歌声。 金粟院的诗魁李枕书悄无声息地消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身为九大家之首的林疏月住进了钦差行辕,随着裴越的地位越来越高,敢在私下议论她的人也越来越少。毫无疑问,林疏月的境遇最令那些花魁们羡慕,裴越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 相貌气质无一不佳,眼见就要青云直上, 谁不希望能遇到这样的归宿? 官府将在秋江楼举行庆功宴的消息传开, 最激动的便是如今的九大家,因为她们知道裴越也会参加,要是被他看中,下半辈子岂不就有了一个完美的着落? 故而当九位美人似弱柳拂风一般娉娉婷婷地来到主桌旁边时,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旖旎又古怪。 虽然她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没有人敢随意而为,但是眼波流转之际,还是不约而同地停在裴越的身上。 唐攸之只看了几眼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似笑非笑地对薛涛说道:“方伯,我们终究还是老了啊。” 薛涛笑道:“侯爷,世人喜欢少年英雄是常见的事情,哪里知道像侯爷这等英雄人物才是中流砥柱?这些女孩子们眼皮子浅,侯爷勿怪。” 唐攸之摆摆手道:“方伯言重了, 今日你是地主,就请你来安排。” “恭敬不如从命。” 薛涛起身给九大家安排位次,众花魁当然不能与这些大人物并肩而坐, 只能坐在侧后方帮忙斟酒布菜。不知薛涛有意还是无意, 坐在裴越左边的是来自元章阁的书魁锦书,右边的则是燕归楼的词魁谢新词。 裴越面色平静,心中却有些想笑。 他还记得段雨竹曾经对自己说过,当时的九大家中,锦书、李枕书和谢新词三人应该就是薛涛操控的棋子。如今李枕书不知去向,薛涛又将锦书和谢新词安排在左右两边,总觉得他在嘲讽自己。 两位花魁相貌倾城,眼眸中含情脉脉,尤其是酷爱词作的谢新词,她至今还记得当初在芙蓉宴上读到那两首词的惊艳。虽然裴越说那两首词都是家中丫鬟桃花所作,可她又怎会相信那样的词是出自丫鬟之手? 只可惜后来再没有机会相见,今日终能再见,酒宴尚未开始,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随着唐攸之一番慷慨激昂的致辞过后,无数珍馐佳肴和陈年美酒被侍者们端上来,这场云集灵州和边军绝大部分重要官员的庆功宴拉开了序幕。 三五巡后,裴越放下酒盏,对唐攸之说道:“侯爷,晚辈不胜酒力,暂且告个罪。” 唐攸之笑道:“你自便即是,何需多礼。” 坐在对面的荥阳知府赵显宏起身道:“诸位大人, 不如由下官陪爵爷去散散酒,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堂,往西面偏厅之后的茅房缓步而去。 裴越此时眼神十分清醒,五感也格外敏锐,确定周遭没有人跟踪之后,低声道:“赵大人,你就不怕薛涛怀疑你?” 赵显宏满脸堆笑道:“如此光明正大,他有什么可怀疑的?不瞒爵爷,此人最近一直盯着下官,甚至不仅仅是下官,就连刺史府那几位大人也都被他盯着。” 裴越淡然道:“看来赵大人是有了决定?” 赵显宏闻言不禁想起那次在荥阳府衙中的密谈,当时藏锋卫在府衙外面斩杀旗山冲之战中俘虏的逆贼,他和裴越在里面手谈对弈。虽然裴越的棋力不是他的对手,但外面那盘大棋却是这个年轻人稳操胜券。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是没有纠结过,然而一想到灵州刺史这个位置,以及自己这些年在薛涛手底下受的腌臜气,最终决心还是战胜了胆怯。尤其是裴越在南北两线的战事中功劳卓著,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一念及此,他神色坚定地说道:“下官愿为爵爷马前卒,从此唯爵爷马首是瞻,若有半点私心,必——” 裴越打断他的话,轻声道:“赵大人,我从来不信这些誓言,也不会要你替我卖命。当初我便说过,你我只是互惠互利,倘若我将来失势,就算你想落井下石也未必轮得上。” 赵显宏尴尬地笑了两声。 裴越缓缓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赵显宏连忙说道:“已经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