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正殿。 大梁皇宫前朝三大殿职司各不相同,承天殿用来承担正旦朝会这种规格极高的仪式,两仪殿是皇帝召见重臣以及两府议政的场所,至于介乎两者之间的政务例如常朝则是在太极殿举行。 时间已是午后,早就过了平时朝会的时辰,但开平帝仍旧端坐在龙椅上。不仅如此, 今日的朝会来的大臣格外齐。上到魏国公王平章和左执政莫蒿礼,下到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但凡是有资格上朝的京官一个不缺,就算有个头疼脑热都不下火线,场面非常震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西吴南周联手打到京都城下,大梁将要亡国。 究其原因,西境之战先败后胜的影响很大。从去年腊月一直到现在, 几乎三个月的时间里京都所有人都在谈论这场由西吴突然发起的国战。如果说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是一位沙场老将, 譬如广平侯谷梁这个层次的人,倒也不会如此众说纷纭。关键在于裴越的年纪实在太轻,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八岁,很多武勋子弟这个年纪才刚刚从军,能砍杀几个敌人就是不错的功劳,谁能像裴越这样疯狂? 按照唐攸之奏章中的说法,西境两次大胜皆是裴越的策略,而且他也不只是动动嘴皮子,亲自率领藏锋卫在战事中立下汗马功劳,累积歼敌超过三万人。 有人震惊有人嫉妒,更多的普通老百姓却对裴越心生崇敬,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祥云商号在市井之间的推波助澜。 于是所有人都想知道, 这次皇帝陛下会怎样封赏这个他十分器重的年轻人。 国公当然不可能,伯爷又配不上裴越的功劳,最大的可能还是国侯。 年仅十八岁的国侯,这在大梁近百年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是亘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更何况裴越的敌人不少,想要他死的人更多。这些人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裴越一步步走上高位,就算没有理由也得编造出一些借口来阻拦他,刚好裴越又主动送给他们一把刀。 以子爵杀侯爵,以指挥使杀大营主帅,从法度上来说当然不可饶恕。 那些人倒也没有想过要用这件事置裴越于死地,因为他们知道这绝无可能,他们只是想用这件事来抵消裴越的功劳,将他上升的势头打压下去。 无论是欣赏和支持裴越的那些大臣,还是对他恨之入骨的敌人,谁都不愿意错过今日的机会,故而就出现了一场没有人缺席的常朝。 今日朝会持续的时间有些久,常规的朝政都已经解决,如今就等着裴越入宫。除了两府重臣跟着开平帝去两仪殿用过午膳,其他朝臣水米未进,等得十分煎熬,所以当内监宣号裴越进殿的时候,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 裴越神情沉稳步伐从容地走进大殿,沿着文武两班大臣之间的空地径直向前,一直来到御前阶下止步, 不慌不忙地行礼道:“臣裴越,参见陛下。” 声音清朗明亮,在宽敞的大殿内回响。 龙椅上的开平帝面容古井不波,心思却有些复杂。 如今朝堂上站着的这些臣子,绝大多数都是他父皇留下来的老臣,虽然很多人都已经彻底向他效忠,但还没有人像裴越那样是他一手提拔起来、从白身到顶尖武勋的新贵。历朝历代,这样的臣子都会是君王手中最锋利的刀。 对于一位志在平定天下的帝王来说,开平帝并不在意裴越的真实身份。他心中的逆鳞唯有先帝和那个陈家,既然裴越亲手杀了陈希之,那他也就没有与陈家牵连的嫌疑。除此之外,无论裴越是谁人的后代,开平帝都敢将他当做自己的刀。 蜂窝煤的问世是一个契机,它给了开平帝重用裴越的机会,这个年轻人也没有让他失望,在西境战事中表现出色,甚至出色到超乎他意料的程度。 如今朝中和军中的格局都有些混乱,开平帝当然要尽快将这个庞大的帝国扭转稳定,所以裴越以及他身上牵扯的各方势力就变得十分重要。 一念及此,这位历来以冷肃面孔待人的皇帝嘴角微微勾起,罕见地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也显得十分温和:“平身。” “谢陛下。” 裴越不卑不亢地应道,长身而起,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 洛庭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这般神态登时放下心中的担忧,同时也不免感叹战场果然是最磨砺人的地方。 相隔仅仅一年,裴越的长进已经大到连他都忍不住惊叹的地步。 之前的裴越虽然已经足够沉稳内敛,但有些时候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凌厉的杀伐之气,譬如当初在朝会上痛斥裴戎,利用户部主事郑志荣扳倒户部尚书孙大成,甚至利用鲁王设局将七宝阁打入地狱。虽然这些事都是他被迫反击,手段也不算太过阴狠,但整个过程中他显露出来的凌厉却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