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沈默云和裴越并肩步行。 “沈大人,多谢。” 裴越真心实意地说着,神情不复此前在御书房中的精彩变幻,目光沉静幽深。 这番道谢是因为沈默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否则要是在他离开沈府之后就入宫禀报,皇帝肯定不会给他机会大闹定国府。沈默云给他留的时间很充足,甚至比裴越预估的还要晚一些,原本以为在收拾完裴云之后,内监就会出现在定国府,没想到他还能跟裴宁闲聊那么久。 沈默云淡然道:“不必言谢,你先生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你在京都吃了亏。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帮你,等他回来之后又得寻我争吵。万一惹恼了他,你也知道你先生那身本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他折腾。” 裴越汗颜道:“大人说笑了,先生其实一直都很敬重大人。” 沈默云摇头道:“他不需要敬重我。” 其实依照常理,外臣在宫中行走时都会有内监跟随,防止出现一些误会,不过此前沈默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几名宫人就乖巧地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很远的位置。 裴越回头看了一眼,轻叹道:“不知道先生何时能回京都。” 他当然很想念席先生,这个中年男人对他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丸,如今他不在京都,藏锋卫也没有回来,裴越难免会有些不安全的感觉。 沈默云轻声道:“思道比我更加纯粹,我也很仰慕他的为人,故而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回来。但是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他自己不想,这个世间能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裴贞。 裴越道:“大人,其实晚辈一直有些忐忑,陛下会不会早就猜到那個人还活着?” 沈默云轻轻一笑,洒然道:“这不重要。” “为何?” “有的人即便还活着,可是在天下人心中早就死了。陛下这些年已经完成朝堂和军中的架构,纵然无法彻底根除某人的影响,但大局已经在他手中。如今的时局就像一条大河,有人站在北岸,有人困在南岸,无论是谁想主动踏出那一步,打破平衡的结局只会非常凄惨。” 裴越若有所悟,诚恳地说道:“受教了。” 沈默云扭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像今日在御书房中的手段,不可再三行之。” 裴越微微一惊。 沈默云继续说道:“时至今日,陛下对你的印象极好,而且你与我们不同,因为年轻且不是科举出身的文官,陛下能容忍你稍显夸张的表现,只当你是真情流露。但是这种事过犹不及,他是君你是臣,越线便是自寻死路。” 裴越苦笑道:“大人,晚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如此就帮不了大姐。” 沈默云颔首道:“我知道你是出自真心,陛下和洛庭也能看清楚这一点,所以你的执拗和倔强反倒成了优点。倘若你今日争的不是你至亲的终身幸福,而是权力和官位,再用这种近乎于撒泼打滚的手段,那便是自取灭亡之道。” 裴越心悦诚服道:“多谢大人提点,晚辈铭记在心。” 沈默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出了皇宫,裴越行礼如仪,两人随后分开。 …… 西城,泰康坊。 一座雅致幽静的宅邸内,东南面有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夕阳西斜,天边红霞晕染。 忽而琴声奏响,清脆似泉水叮咚,间杂鸟语虫鸣,轻扬悠远。 身着春衫的南琴抚琴于竹林旁的木屋内,指尖三音交错,变幻无方。 不知何时,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静静地听着琴声。 一曲罢,南琴双手抚在琴上,望着挑窗外的春色,情不自禁地轻叹一声。 “为何叹气?”谷范柔声问道。 南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眼神中尽皆惊喜之色。望着谷范英俊的面庞,和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中的柔情,她款款起身,上前福礼道:“公子。” 谷范微笑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我相见不必行礼。” “礼不可废。”南琴轻柔地说着,又道:“公子请坐。” 两人在挑窗旁边对面而坐,南琴撤下古琴,然后左手揽袖,右手沏茶,神态极其优雅。 谷范微笑看着,虽然这一幕已经看过很多次,但他仍旧没有厌烦,反而午夜梦回之时经常想起。对于他来说,这就是理想中的生活,没有那些功名利禄的烦扰,随心处于江湖之远,身旁有佳人相伴,足以洗去心中所有污秽。 仗剑载酒,听琴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