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星垂四野。 中军帅帐,裴越和唐攸之对面而坐,帐内并无旁人。 “很多人都想见你,连焕章兄都迫不及待,不过都被我拦了下来。藏锋卫那几个小子例外,我想你应该很想见见他们。” 唐攸之满脸笑容,眼神平和。虽然只是两个多月未见,但是裴越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位集宁侯的气度愈发从容,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一等国侯再加上灵州刺史的殊荣足以在短时间内极大地提升一个中年男人的气场。 裴越笑了笑,摇头道:“其实今日我只想见唐叔一人。” “哦?为何?”唐攸之好奇地问道。 裴越饮下一口酒,回想起那次朝会上的波澜,缓缓问道:“魏国公居然会放弃李柄中,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王平章的手段记忆深刻,连续几手堪称出其不意,不仅是裴越和开平帝被他绕了进去,甚至连李柄中本人都彻底蒙圈。 在关于西境军政主官人选的争论中,王平章最后仅仅拿到一个古平军镇指挥使的名额,虎城仍旧归襄城侯萧瑾打理,长弓大营主帅落在南安侯苏武手中,金水大营主帅则是齐云侯尹伟。 这三人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没有任何问题,足以保障西境的安危。 其实去年的西境之战,若非宁忠和路敏从中作梗,西吴想要取得前期胜利本就极难。 唐攸之放下酒盏,沉吟道:“魏国公不想我回京都。” “宁肯放弃李柄中也要阻止唐叔回京,我后来才想明白这才是王平章真正的用意,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唐叔,莫非你和魏国公之间有旧怨?”裴越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 按照开平帝最初的计划,唐攸之卸任西军临时主帅之后,应该回京取代李柄中接手京军南营。 京军三营,西营算是王平章的发迹之处,如今的西营主帅长兴侯曲江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历朝历代的官员体系中,绝对无法根除山头的存在,开平帝深谙其中道理,所以不会妄想所有人都是只对自己忠心的臣子,而是会用各种手段达到各方势力的平衡。只要自己是唯一能够改变这种格局的人,那么就可以永远保持高高在上的君王权威。 北营在经过一定时间的过渡,再交到裴越手上,那么北营和西营就可以形成相互制约,不至于落入一人之手。纵然王平章在军中势力庞大,可是执掌南营的唐攸之与裴越关系更亲近,再加上禁军和京都守备师,如此足以牢牢掌控住京都内外的安全。 京都不乱,大梁就会安定,这便是开平帝在路敏死后对于军方的安排。 面对裴越的疑惑,唐攸之摇摇头道:“我与魏国公谈不上熟络,但也没有任何个人恩怨。” 裴越苦笑道:“这个老狐狸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王平章突然提出精简西军和灵州改制,而且说服了开平帝和莫蒿礼,唐攸之的南营主帅之职根本丢不了。这件事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王平章在最后时刻放弃李柄中,改而推唐攸之接任灵州刺史,让他成为大梁第一位真正意义上一手包揽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如此一来就连裴越都不好反对。 唐攸之轻轻摇晃着酒盏,徐徐道:“其实我和焕章兄没有区别,谁接手南营主帅都一样,这就是陛下同意魏国公提议的原因。” 裴越对定军侯罗焕章的印象很深,古平军城之中,他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卸甲,露出满身伤疤质问路敏的场面历历在目。朝风楼分别之际,这位看似鲁直粗犷的老将对他的提点,让裴越获益匪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能培养出罗克敌这样优秀的儿子,罗焕章定然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裴越不禁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既然唐叔和定军侯无论谁接手京军南营都一样,王平章为何要绕这么大个圈子,千方百计不让唐叔回京?在我看来,他最好的选择是将李柄中推上灵州刺史的位置,这样才不会伤到自己的根本。” 为何放弃李柄中会伤到根本? 因为李柄中是王平章的铁杆拥趸,这些年来唯他马首是瞻,这样的人都不肯保住,将来谁还愿意帮王平章做事? 唐攸之沉思片刻,缓缓道:“莫非是以退为进之策?” 裴越自然想过这个可能,沉声道:“陛下对他的打压显而易见,匆忙调谷伯伯入京接任右军机,将我和藏锋卫调进北营,又让唐叔你接手南营,显然是要在路敏死后进一步压制王平章,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但是以我对王平章的观察,这位魏国公老而弥坚,不像是一味忍让退步的性情。” 谈到此时,唐攸之的表情愈发凝重起来。 只是就像裴越所言,这件事被王平章套了很多层迷雾,两人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