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魏国公府。 时间来到三月下旬,气候渐渐温暖起来,只不过陡然一阵夜雨又浸染出几分凉意。 书房之中,王平章端着一杯参茶,吹散热气之后喝了一口,轻叹道:“前两年还不明显,今夜在宫中颇感精神不济,可见是真的老了。” 王九玄恭敬地说道:“祖父春秋正盛。” 王平章笑了笑,微微摇头道:“自家爷孙不必虚言,生老病死乃是世间至理,谁也逃不过去。连我们那位英明神武的陛下都露出几分老态,何况你祖父已然年近古稀?” 王九玄心中一震,皇帝今年才四十余岁,莫非身体出现了问题? 王平章追忆往昔,满面怀念地道:“虽然陛下近来对我步步紧逼,但我依旧承认他的强大。单论心机谋算与权术手段,他要远远胜过先帝和中宗皇帝,甚至能够跟太宗皇帝并肩。遥想当年,陛下主动找到我图谋至尊之位,那时候裴元刚刚去世,裴贞踌躇满志,以裴家为首的开国公侯依旧牢牢把持着军权,像我们这些后进之辈似乎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人之下。” 忆往事如风,他轻笑一声道:“陛下与我的关系本就亲近,后面的合作称得上如胶似漆。这十六年来,我亲眼看着陛下一步步将各方势力整合完毕,抓住所有机会完成朝堂和军中的布局,心里非常敬佩他。仿佛在陛下心中,这世间没有任何能够动摇他信念的人或者事。” 他抬眼望着王九玄问道:“你可知道陛下的夙愿?” 王九玄答道:“平定天下。” 王平章语气飘忽地说道:“只可惜那几位皇子都不成器。” 王九玄便将今夜在鲁王府门前的见闻简略说了一遍,又道:“陛下迟迟没有立储,难免人心浮动各怀鬼胎。依照祖父所言,大皇子这次是替平阳公主顶罪,恐怕内中还有蹊跷,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位皇子的手笔?” 王平章冷笑道:“以前我便同你说过,陛下胸怀天下,求的是江山一统青史留名,自然不会轻易立储。倘若他亲手打造一个盛世转眼就被不成器的后代毁掉,终究会影响到后人对他的评价。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磨刀,却没想过这样会将皇子们逼成困兽。”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此事究竟是哪位皇子所为,目前还无法下定论。不过我能肯定,这是一个开始而非结束,接下来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王九玄叹道:“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同意罢黜大皇子的亲王之位。” 王平章想起此前在宫中的见闻,以及最后开平帝将裴越留下的奇怪举动,淡然道:“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但是我们要帮助陛下查出此事的主谋。” 王九玄怔了怔,望着自己祖父面带微笑的神情,沉吟道:“无论是哪位皇子所为,陛下肯定会将他打落凡尘,毕竟这种事已经触及到陛下的底线。待这位皇子跌入低谷,祖父便可以对他伸出援手。” 王平章颇为满意,赞许道:“锦上添花自然好过雪中送炭,再者我们王家并不具备取而代之的条件,终究要借着皇子的大义名分。” 王九玄迟疑道:“祖父,这么快就要动手?” 王平章眼中闪过一抹阴霾,缓缓道:“方才我对你说过,陛下老了。” 王九玄不解其意,面露疑惑之色。 王平章回忆着开平帝和裴越之间的交流,语气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复杂:“十六年来,陛下心如铁石矢志不移,这样的帝王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对于臣子来说是件好事,因为只要展露能力就会得到重用。可是当陛下突然多了几分温情,意味着有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 王九玄问道:“裴越?” 王平章轻轻点头,隐有几分怨望之意:“我与陛下相识二十余年,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在今夜之前,陛下只是想利用裴越和谷梁这对翁婿来制衡我。但是大皇子和裴越形成太过鲜明的对比,前者空有纯孝之心却无丝毫机变之能,后者看似鲁莽冲动实则成竹在胸,这让陛下那颗冷硬的心有了一丝松动。最重要的是,裴越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帅才,而且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供陛下雕琢。” “如此说来,陛下可能想要提前将裴越培养成新君的辅弼之臣?” “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祖父,陛下难道要让裴越进西府?” 王九玄眉头紧皱,如今裴越已经是北营副帅,相信不需要太久便能成为真正的京营主帅,再往上升便只会是入西府担任知院,为以后继任军机做准备。虽然按照大梁不成文的惯例是这样一个晋升的途径,但是裴越实在太过年轻,以这个速度怕不是不到三十岁就会成为军机。 王平章摇头道:“我和谷梁不退,裴越断无成为军机的可能,即便我和谷梁退了,终陛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