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帝沉默片刻之后,对洛庭说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一些,就在前朝留宿罢,以防中外隔绝人心浮动。” 洛庭心中感叹,陛下不愧是有大毅力之人,即便眼下如此虚弱也能抓住最重要的关节。让裴越去查案一方面是信任,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作为新晋权贵,与都中各方势力的关联不深,如此才能大刀阔斧查个清楚明白,彻底扫清朝中不稳定的因素。 这当然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但也象征着极大的权柄和天子的信任,算是对裴越这次力挽狂澜的回报。 至于重臣留宿,显然是因为皇帝目前处于最虚弱的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都中动乱,所以才让两府重臣和黄仁泰等大臣在前朝留宿,不仅能震慑宵小,也可以防止宫中出现变故。 直白一点说,皇帝在经历燕王谋逆之后,对于宫中贵人和几位成年皇子很难全盘信任,不得不做出一些应对的准备。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此没有反应,显然并未意识到开平帝的深意,反倒是龙床后方站着的陈皇后和吴贵妃眼中浮现黯然之色。 洛庭应下之后,又道:“请陛下安心静养,臣等定不负所托。” 开平帝眨了两下眼睛。 洛庭见皇帝精神不济,便与黄仁泰等人行礼请辞。 开平帝忽然开口道:“裴越留下。” 众人并不觉得意外,这次能够挫败刘赞的政变之举,裴越显然居功甚伟,再加上以往他表现出来的忠心和能力,肯定能够得到皇帝绝对的信任。 待洛庭等人离去之后,开平帝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出去。” 陈皇后蛾眉微蹙,担忧地说道:“陛下——” 开平帝打断她的话,只是态度并不生硬,淡淡道:“出去罢,朕要和裴越说点正事。” 陈皇后、吴贵妃和两位皇子只能行礼退下。 此刻无人在旁,裴越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陛下,功法可有问题?” 开平帝缓缓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微微摇了摇头。 在去往兴梁府之前,君臣二人便已经定下策略,裴越让叶七教会自己假死之法,再以自己的名义告诉开平帝,由此造成皇帝危在旦夕的假象。 其实最开始他们的想法并非完全是针对刘赞,因为不能确定所谓的造反究竟是何种手段,所以开平帝打算假装中毒,然后外有裴越内有沈默云和谷梁,静静等待着谋逆之人的出现。 有裴越等人的存在,至少可以保证局势不会瞬间失控,必要的时候开平帝也可以提前醒转。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寰丘坛上竟然有人行刺,更没有想到刘赞会跟端王刘相串通一气。 一念及此,裴越不禁苦笑道:“陛下,往后不能这般行险了。” 开平帝奇道:“你在西境战事中无数次行险,如今反倒来劝朕?” 裴越正色道:“陛下,臣是将军,战场上敌强我弱,故而不得不行险。可是您不一样,您是大梁的天子,有很多种方法解决问题。这次一方面是陛下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另一方面则是燕王优柔寡断,一心只想用最小的代价成事,否则臣绝对不敢护送圣驾进城。” 开平帝闻言默然。 裴越的话很有道理,倘若换成开平帝处在刘赞的位置上,第一时间掌控京都之后必然不惜代价扑杀谷梁,然后逼裴越交出圣驾,否则直接指挥京营进攻,根本不会给裴越使手段的机会。哪怕是在裴越入城之后,开平帝也会立刻下令杀掉此人。 洛庭终究只是文官,带着几名同僚走上城墙就能说服刘赞,只能说明后者压根不是那块料。 良久之后,开平帝轻叹道:“朕这次的局并非只是为刘赞而设。” 裴越沉吟道:“陛下觉得魏国公会站在刘赞那一边?” 开平帝微微点头。 裴越想了想,摇头道:“陛下,臣觉得魏国公不会这样做,因为燕王根本不具备成事的可能性。再者,他如今已然位极人臣,天家也不可能给他世袭罔替的待遇,他还会折腾下去吗?陛下虽然削了他的权柄,但是没有动他的军机之位,甚至连西营都没有动,魏国公应该不会主动走上叛逆的道路。” 开平帝道:“你以为旁人都像你这么忠心?” 这话让裴越略有些尴尬,老老实实地说道:“多谢陛下夸赞。” 开平帝笑了笑,随后语气复杂地说道:“朕与王平章相识近三十年,君臣共事十六年,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罢了,暂时且不去管他。如今五军都督府和京都守备师都空了出来,你有没有人选建议?” 裴越摇头道:“陛下,这种事哪里轮得到臣来置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