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州,成京城。 官府将于今日售粮的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们自然满心欢喜,按照裴越定下的规矩都在各自坊内等着。虽说差役们明言告知,每户百姓只能按照户籍册上的人丁数量,每人购买十斤粮食,但是各处都没有出现拥挤争抢的现象。 这足以说明成京的百姓足够温良,昨日围攻钦差行辕的举动一方面是受人蛊惑,另一方面则代表他们完全是被逼无奈。 人饿极了的时候,自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从清早开始,大量民夫便在背嵬营、禁军和成京府衙差役的监督下,从城外的常平仓里取粮运到城内,然后按照提前定好的数额分配给各坊。钦州刺史宋希孟主持大局,刺史府的属官和成京府尹卢奇一道在外忙碌。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以往年这个时候的米价买到粮食,城内一扫大半个月以来的沉闷和焦灼,随处都能看见百姓们的笑脸。虽然十斤粮食吃不了太久,可他们至少有了盼头,而且坚信韩钦差和裴侯爷能够带来更多的粮食。 只要还有希望,没人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东城那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内,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一群掌握着整个钦州小半良田的贵人们,望着摆在桌上的七份简易请柬,无不眉头紧锁脸色沉郁。 赵鑫仿佛牙疼地说道:“诸位,这中山侯究竟是什么意思?” 场间一片沉默,良久之后孙明春开口说道:“今日官府放粮,至少旬日之内城中不会再起动乱。” 站在另一边的余光存沉声道:“旬日又如何?今年夏粮已经绝收,利州和永州的粮食想要运进来没那么容易,而且那些地方的粮商就不想赚银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世间没有人愿意替官府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赵鑫苦着脸道:“话虽如此,可眼下这一关怎么办?咱们到底要不要去赴宴?” 此前一直端坐的王锷缓缓起身,目光望向桌上的请柬,淡淡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七份请柬为何会直接送到老夫的手里?” 众人脸色很难看,孙明春轻叹道:“咱们的身份在钦州地界本就算不得秘密,那位韩参政在这里待了近一个月,不至于连这些事都弄不明白。” 王锷面无表情地说道:“倘若只有这七份请柬,我们当然不用去,或者说不用全部去。不过,中山侯的亲兵送来请柬的时候,当面告诉老夫,如果我们不去赴宴也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的侯爷已经请了一些客人。” 余光存皱眉道:“裴越莫非以为用那些晚辈就可以要挟我等?” 裴越进入钦州境内后,虽然一路上表现得格外平静,但他每到一地定然要带走一名属官。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种巧合,可堂中这些贵人显然不会如此幼稚,因为裴越带走的属官和七大世家都有关联。 这些人皆是各家子弟,如王琦、余杰、孙广信等人,虽说他们官职不显,可是在 孙明春看不懂裴越究竟想做什么,从他带走王琦等人再到昨日当着数千人斩杀陈新甲,除了感叹其人杀伐决断之外,压根摸不透他的想法。今日见到这七份请柬,孙明春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禁略显沉重地说道:“难道他想用陈新甲的死告诫我们,让我们乖乖地按照平价售粮?” 赵鑫道:“多半便是如此,杀鸡儆猴罢了。” 孙明春望向沉默不语的王锷,轻声道:“如何应对此人,还请昆吾公拿个主意。” 王锷沉吟道:“你们的猜测应该没错,裴越善于趁势而为,观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便可知一二。今日宴无好宴,席间他肯定会软硬兼施,诸位需要守住本心,不要被他虚言恐吓住。” 陈家家主陈义开口问道:“依昆吾公的意思,咱们今天必须要赴宴?” 王锷平静地说道:“无非是再退几步罢了。” 众人品味着这句话的深意,纷纷点头赞同。 王锷又道:“席间无论裴越说什么,我们都不要顶撞,以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但是,绝对不能承认昨日的事与我们有关,更不能供出那些粮商的幕后东家。只要记住这两条,我不相信他敢在成京城内大开杀戒。” 他目光幽深地扫过众人,凛凛道:“诸位请牢记一点,我等虽是白身,可是朝中关系不浅,而且当年是高祖皇帝允许我们的先祖在钦州落地生根。裴越如今权势滔天,可我们家中都存着高祖皇帝赐下来的匾额,他敢胡作非为我们就敢去都中告御状。” 这番话让众人心中大定,往日雍容镇定的气势渐渐浮现。 片刻过后,七顶轿子离开王府,在百余名家仆长随的护卫下赶赴同在东城的碧玉阁。 这里乃是成京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比之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