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停宵月,新霜乱晓烟。 天边出现第一抹晨光的时候,钱冰从院落的角落里出来,双眼仍旧炯炯有神,厮杀和守夜并没有让他觉得很疲乏,或许这也是一名顶尖刺客必备的素质。 转身瞧见裴越走出正房,钱冰上前请安道:“侯爷料事如神,昨夜果然无事发生。” 裴越神色温和地望着他,微笑道:“钱主事,何必总是这么客气?” 钱冰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卑微”二字,略显尴尬地回道:“还在京都的时候,沈大人经常对我说,像我们兑部这些人要永远做个普通人,这样才能泯然众人不至于引人注目。再者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在异国他乡,下官这样更方便做事。” 这是一个永远带着一脸讨好笑容的男人,裴越始终难以将他和太史台阁第一刺客的形象联系起来,颇为好奇地问道:“你在南周这边明面上的身份是什么?” 钱冰答道:“下官在建安城里开着一家包子铺。” 裴越敛去笑意,轻叹道:“因为我的缘故,你往后恐怕很难再经营那家包子铺了。” 昨晚见过钱冰的人不少,上官鼎虽然只是文官,但裴越不相信他的随从里没有南周皇帝的眼线,自然就能推断出钱冰和湖畔那几十名高手的身份。 钱冰诚恳地说道:“侯爷,下官如今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下官在南边待的时间不短,从去年开始便已经被对方的探子注意到,所以完成这次的任务之后,下官也要返回大梁,届时沈大人会派新的主事接手南边的事务。” 裴越听出他话里的坚决,想了想又问道:“这是沈大人的命令,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钱冰憨笑道:“都有,都有。” 裴越抬头望着雨后空山,轻声道:“等回京都之后,你若不想留在太史台阁继续干着刀头舔血的事,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官职。” 钱冰没有推辞,满面喜色地点头应下:“多谢侯爷赏识。现在时辰还早,侯爷不再睡一会儿?” 裴越摇头道:“南周皇帝不会容许我继续留在东林。” 话音未落,冯毅快步走进来说道:“少爷,那位徐姑娘想要见你。” 钱冰满含深意地笑笑,然后闪身离开院落。 裴越来到正堂之后,徐初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几乎从上到下打量几遍,最后视线落在他的左手上。 其实裴越不太明白这位少女究竟想做什么,依照清河徐氏的底蕴和徐徽言的家教,徐初容应该不至于对沁园那件事怀恨在心。如果她是为关系亲密的清河公主考虑,不想对方远嫁北面,没有道理一直缠着自己,因为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庆元帝手中。 基于此,他神色淡淡地问道:“徐姑娘有何贵干?”… 徐初容平静地说道:“听说你昨夜遇到一些大麻烦,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裴越应道:“有劳关心,我没有大碍。” 徐初容忽地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抬眼望着裴越,语气清冷地问道:“为何一定要杀方云虎?” 裴越皱眉道:“此言何意?” 徐初容道:“你是北梁迎亲正使,最重要的职责是将清河公主安全接回去,而不是在我朝境内搅动风雨。四方馆外的切磋、昨日酒宴上的论战和昨夜的厮杀,我知道你没有错,但你明明可以留方云虎一条性命。” 裴越转头看向门外的晨光,摇头笑道:“徐姑娘,你觉得我不该杀他?” 徐初容正色道:“你不杀他,那么此事就是镇国公府理亏,连带着朝廷也会对你礼让三分。可是你行事如此不留余地,不仅将有理变成无理,更会彻底陷入真正的危局。这段时间的冲突,我知道你胸有成竹,看似凶险实则游刃有余,可是接下来你就会知道自己惹下怎样的麻烦。” 裴越略显讶异地看着她,缓缓道:“徐姑娘这是在关心我?” 徐初容脸上并无羞涩之意,反而白了他一眼,气恼地说道:“我为何要关心你?我只是在替公主姐姐担心!” 裴越愈发不解地问道:“这与清河公主有何关系?” 徐初容轻哼一声道:“你杀了方云虎,平江数十万人怎会放过你?不说那位心思深沉似海的镇国公,光是方家其余四子就不会善罢甘休。陷阵营五千大戟士暂且不提,你到底知不知道平江有多少人在军中为将?” 裴越不以为然地轻笑道:“按照徐姑娘的意思,贵国陛下似乎管不了方谢晓。” 徐初容着急地说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方家当然不敢明着动手,更不可能在建安城内杀你,可是从建安城到天沧江这数百里路途,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