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大队人马终于离开南周的实控疆域,距离江陵城仅有不到四十里。 夕阳西斜之时,裴越命令队伍停下扎营歇息,同时从背嵬营中抽出十余人,拿着加盖中山侯大印的书帖前往江陵城,约定明日午后入城。 背嵬营和金吾卫都有自行解决饮食的能力,清河公主那边则带着擅长厨艺的内监,即便是在野外营地也能捯饬出美味可口的食物,不会让堂堂公主殿下就着清水啃干粮。 裴越和盛端明一起用过晚餐之后,独自来到清河公主歇息的营帐附近。 徐初容此时正在清河公主的营帐之内,听到宫女的禀报后愣了片刻。 在抵达石门关以前,她几乎每天都会借着清河公主的名义找裴越,虽说只能简单地闲聊片刻,然后裴越就会找借口离开,但这对于徐初容来说已经是鼓起勇气的结果,她不可能做出更进一步的尝试。通过石门关后,两人几乎没有再说过话。 徐初容不知道自己为何纠结,她只是隐约察觉到一丝古怪的氛围,仿佛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望着营帐内已经点燃的烛火,她眼神复杂地问道:「他找我所为何事?」 宫女垂首答道:「中山侯未曾直言,只说请姑娘出帐一叙。」 徐初容皱了皱鼻尖,刚要出言拒绝,便听得清河公主温柔地说道:「初容,中山侯不是无事生非之人,找你必然有事要谈,你还是去见一见罢。」 徐初容轻哼一声道:「真不喜欢听他啰嗦,只是姐姐这么说,那我去去便回。」 清河公主笑道:「快去罢。」 徐初容起身走到帐外,看见站在几丈外那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他身边没好气地说道:「哎呀,这不是裴侯爷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夜色已然笼罩原野,一轮明月悬在天幕之上,皎洁柔软的月光倾泻在大地上,如同涓涓细流的山涧溪水。明亮的月色与营地内的篝火交相辉映,衬出徐初容姣好的身段和清丽的面容,尤其是她说完这句话后意识到不妥,脸上浮现的羞恼愈发显得灵动又单纯。 裴越也没想到这位小姑娘突然冒出一句醋味十足的话,犹如林疏月偶尔在床笫之间的玩笑一般。 不过徐初容平时总是满脑子的苦大仇深,明明才十六岁却总喜欢学那些老学究胸怀苍生,若非她的容貌确实出众,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对她敬而远之。方才那句话虽然略显唐突,但是十分意外地让徐初容有了几分少女该有的可爱气质。 裴越没有趁这个机会口花花,转过头平静地说道:「走走?」 「嗯。」徐初容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在营地内漫无目的地闲逛,从外表上看他们其实非常登对,因为徐初容的身段苗条又颀长,与叶七相差仿佛,比裴越身边的其他女孩子都要高。虽然年纪还小,但她出身于清河徐氏,气质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乃是琴棋浸润、诗书蕴藉出来的韵味,和杀伐决断的裴越相得益彰。 然而两人心里都清楚,在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沟壑。 十月的夜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徐初容紧了紧长袖,轻声道:「找我何事?」 裴越清了清嗓子说道:「明天我们就会抵达江陵城。」 徐初容「哦」了一声,然后沉默不语。 裴越看似平静地说道:「明日一早,我会请夏将军调派五百骑兵送你回去。」 徐初容想也未想地摇头道:「我说过要送公主姐姐渡江。」 裴越问道:「确定?」 徐初容坚定地说道:「是。」 裴越扭头看着她,眼中渐有怜悯之意。 徐初容抬眼迎着他的目 光,不解地问道:「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裴越语气复杂地说道:「徐姑娘,早在建安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最适合的生活是风花雪月吟诗作赋,而非牵扯进这些血雨腥风的事情里。你这些天没有再找过我,想必是因为看出石门关那件事的诡异,不知要如何应对我的询问,同时心里有些慌乱,对吗?」 徐初容怔了怔,旋即不可思议地笑道:「裴越,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早早就提醒过你,那鲁恭是方云虎的师父,两人情同父子,他肯定会找你麻烦。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诡异之处,更不会因此而惊慌失措,你说的这些话令人费解。」 裴越扯了扯嘴角,轻叹道:「你天资聪颖又见惯权贵的勾心斗角,当然明白鲁恭那样做只是在给我挖坑,让我相信南朝军方碍于大局不会对我动手。」 徐初容略显诧异地偏头问道:「你在夸我聪明?」 裴越皱眉道:「徐大小姐,你能不能注意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