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一支骑兵缓行于江南的林间道路之中。 所有人都是牵马步行,裴越亦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坐骑的状态,毕竟这次他们没有条件一人双马。 裴越在前世的时候被那些影视剧蒙骗,总以为骑兵在行军的时候都是骑在马上。 实际上冷兵器时代的行军速度很慢,一般而言步卒能够日行五十里左右,紧急情况下可以提高到八十里甚至一百里。骑兵要稍微快一些,日行百里属于正常速度,特殊时期可以提升到一百五十里,最高不超过两百里,这是成建制骑兵的极限。 绝大多数情况下,骑兵行军以十里为间隔,即上马缓行十里,然后再下马步行十里,让坐骑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无论是唐临汾带来的一千骑兵,还是裴越从藏锋卫中甄选出来的老卒,这些将士对于行军打仗早已驾轻就熟,根本不需要主将操心。 裴越看了一眼逐渐昏暗的天色,发出就地休整的命令。 虽然身处异国境内,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危险,但是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淡定从容。他们一言不发地让坐骑吃草饮水,自身席地而坐吃着干粮,喝着山涧汨汨流动的清澈溪水,然后才小声议论着今日的战事,纪律之严明可见一斑。 唐临汾安排好哨探游骑之后,来到裴越所在的山坡背风面,微笑说道:「侯爷,负责拖后的儿郎回报,南周人果然被吓破了胆子,分出近半兵力跑回江陵城,跟着我们的只有三千骑,随时都可以吃掉他们。」 裴越示意他坐下,然后将邓载递来的吃食分出一半给他,淡然道:「且让他们跟着罢。」 如今这支两千人的队伍里,其实只有裴越、邓载和唐临汾三位主将,眼下他们聚在一起是要决定下一步的动向,最终自然还是要裴越一言决之。 裴越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朝着唐临汾问道:「江陵城内情况如何?」 唐临汾沉吟道:「城内原有守军两万五千人,保定伯蔡将军应该没有喝兵血吃空饷,纵然有也不严重,实际兵力至少有两万人以上。侯爷调李指挥使带五千燕山卫步卒入城,再加上城内充足的军械粮草,挡住方谢晓的大军应该不成问题。」 裴越颔首道:「李大哥为人忠厚谦逊,蔡迁不会与他产生嫌隙,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镇南大营的主帅巩城侯。」 唐临汾和邓载面色凝重,前者一直在西境领兵,后者则始终跟在裴越身边,对于大梁南军的将帅体系并不了解,纵然有所耳闻,也不敢在裴越面前大放厥词。 他们只知道尧山大营的主帅是雄武侯蓝宇,镇南大营的主帅是巩城侯郭兴。在南境沿江五营之中,这两人麾下兵力最强,相应地位也是最高。参照过往数十年的历史,大梁发兵南征的主力基本都是镇南大营和尧山大营,此外固垒大营、祈年大营和昌平大营均以守护边疆为主。 唐临汾想了想说道:「侯爷,钱主事当时去找巩城侯通传你的方略,事后他说郭侯爷并未表现出抗拒或者推诿的态度。」 裴越神情平淡地说道:「那是因为陛下给了我监察南军将帅之权,且允许我调动一万以下的兵力。若非接到陛下的密旨,你以为郭老爷子会听我的命令?虽说他和谷伯伯知交莫逆,但是这位老爷子性情强硬为人骨鲠,最瞧不上我这种幸进之辈。」 唐临汾苦笑道:「他凭什么认为侯爷是幸进之辈?」 裴越缓缓道:「因为他戎马一生也只是二等国侯。」 唐临汾面露不忿,邓载亦是神色复杂,不免替裴越心生愤怒。虽说十八岁的一等国侯确实惹人艳羡,可是裴越靠的是出生入死战无不胜,就算不提他平定叛乱和赈济万民,光论军功也配得上这个侯爵的身份。 唐临汾沉声道:「侯 爷是担心巩城侯发兵渡江救援江陵城?」 裴越不置可否地说道:「如今南周主动启衅,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再无丝毫情面可讲。方谢晓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夺回江陵三城,将以后的战场设在天沧江上。郭老爷子会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局面,而且他承担不起丢掉江陵的责任。」 唐临汾思索着东面的攻城战,担忧地说道:「就怕方谢晓攻三放一,故意露出北面的一条生路,勾着巩城侯发兵救援,届时再半渡击之。」 邓载心中一动,紧张地说道:「南周既然出兵攻城,肯定不会漏过江陵城和北岸蒲圻城之间的浮桥,毕竟这是过往那么多年江陵能够守住的关键原因。如果他们想要破坏这条生路——」 他和唐临汾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南周水师!」 裴越咽下最后一口干粮,从容地说道:「你们说的没错,南周想要攻下江陵城,首要在于隔绝镇南大营的支援。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南周水师必须在这片水域冲破我们定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