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陈丹一路狂奔,靠着同袍用性命争取到的时间,终于逃离战场的范围,消失在茫茫山野之间。 等他赶回北山兵站,才发现这里已经严阵以待,显然是其他巡逻的队伍发现了蛮人的踪迹。 在听完陈丹万分火急的回报之后,哨官齐壮繆强硬地拒绝了他救援杨定等人的请求,然后立刻召集所有将士,放弃北山兵站迅速南撤。 好在他没有忘记派人去通知北山村的乡民。 陈丹无可奈何,身为一个没有半点权力的小卒,他只能听从齐壮繆的命令。不过在他们撤到最近的福康城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汇聚其他兵站的将士,并且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个惊人的事实。 蛮人不仅仅瞄准了北山兵站,同时还对边境线上八九处兵站发起攻击。 边境上狼烟烽火接连燃起,紧急军情如雪花一般飞向归德城,此地乃是化州的州治,还是宣化大营的帅府所在地。 节堂内,一位四十多岁的披甲男人坐在桌前,望着桌上一叠厚厚的急报,微微皱眉道:“蛮人何时有了这么强的实力?” 左侧一位幕僚神情凝重地说道:“大帅,按照这些急报提供的信息,粗略统计此番蛮族派出的兵力至少有三千人以上。” 披甲男人便是宣化大营主帅哥舒意,他捻须问道:“你们对蛮族有多少了解?” 众位幕僚面露难色,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帅,蛮族生活在荒原腹心之地,那里环境恶劣难以生存,中原王朝极少会将触角伸过去,因为没有收益而且风险太大。千百年来,中原王朝都只会防备蛮族南下扰民,并不曾踏足荒原。” 哥舒意脸色有些难看,环视众人道:“也就是说,我们对蛮族一无所知?” 最先开口的幕僚恭敬地道:“大帅,倒也并非如此,有些胆大的猎人进过荒原,也曾遇见过零星蛮人。只是根据记载来看,蛮族一直处于未开化的状态,虽然已经形成部落,但每个部落顶多只有二三百人,不太可能出现拥有数千兵力的族群。” 哥舒意拿起那叠急报抖了抖,目光冷峻地道:“莫非你们以为这些军情急报都是作假?” 那幕僚连忙赔笑道:“属下绝无此意。大帅,从蛮族发动的攻势来看,他们显然是早有预谋,而且所图非小。这些蛮人在发动第一波攻势后,只是破坏了我们在边界上的兵站,并未立刻南下袭扰城镇,说明他们这是有备而来。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有两件事,其一是向朝廷禀报蛮人之凶狠,其二是整饬军备抵御蛮族。” “向朝廷禀报?如何禀报?说宣化大营不战而溃,将九个兵站拱手相让,连我这个主帅在内,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恳求朝廷派出援兵?”哥舒意冷冷一笑。 幕僚嘴巴微微张开,登时不敢再发一言。 哥舒意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无论京营还是边军,都将宣化大营当成废物看待,我们总不能自己也这般认为。无论蛮族想做什么,他们都只有数千人,而本帅麾下拥有五万将士,眼下还只是刚刚交锋,就着急忙慌地找朝廷求救,本帅丢不起这个人。” 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沉默片刻后,哥舒意沉声道:“当然,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此反常的状况不能捂着。王先生,就由伱替本帅草拟一份奏章,言明蛮族南下之事,不必夸大其词,本帅保证宣化大营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属下领命。”那幕僚连忙起身行礼。 哥舒意又道:“传令,召集统领以上武将入节堂,本帅要升帐点将。” “是!”众人齐声应下。 …… 京都。 春三月,风和日丽,正是踏青好时节。 裴越携家中的如花美眷去城外转了一圈,在绮水之畔那座别院里过了几天神仙日子。 这段时间他刻意远离朝堂,连北营那边都只是隔几天去一次,视察一番将士们的操练情况,然后勉励他们继续努力,争取在两个月后就要开始的延平会猎上展现出北营的风采。 这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如果换做旁人如此恣意,恐怕早就有弹劾的奏章飞进通政司,可是这次朝野上下出奇地保持缄默,就连那些嫉恶如仇的御史们都没有挺身而出。 究其原因,或许是大臣们终于体会到皇帝陛下的无奈,裴越这厮确实有能力,但是实在太能折腾。不说他在边境上立下的战功,光是在都中就没有消停过,这次更是鼓捣出一场大风波。 北郊小院的夜袭终于有了结果,主犯林合处以绞刑,唯一幸运的是留下了全尸。 渭南郡王刘费被褫夺王爵,贬为庶人,此生难有复起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