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两位皇子与十余位重臣神色凝重,望着那位容貌清秀语调轻缓、与沈默云的风格大相径庭的年轻密探首领,从他口中得知北疆战事的大致情况。 荒原蛮人在攻陷边境九座兵站后,并未继续南下深入境内,反而停留在大梁的边界线上,做出驻足观望的姿态。宣化大营主帅哥舒意调兵遣将,一方面分兵驻守各州关隘,另一方面亲领大军朝化州边境逼近。 在大军前行的同时,蛮人亦有了动作,他们分成百人一队,在化州和云州北部大肆袭扰,但是非常克制谨慎,从来不会深入到百里之外。等到哥舒意领军抵达边境,这些蛮人便退回到荒原以内,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强健的体魄,不断以小股兵力的偷袭干扰哥舒意的判断。 听到这儿,御案后的开平帝面色淡漠,右执政洛庭则是望向对面的武勋亲贵。 王平章花白的眉毛皱起,沉声道:“蛮人何以如此狡猾?” 无人应答。 良久之后兵部尚书柳公绰字斟句酌地说道:“军机大人,蛮族之所以无法形成气候,是因为荒原的环境太过恶劣,从根源上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如果从故纸堆中找寻答案,实则不能小觑那些部落。按史书记载,最早在七百余年前,北疆就出现过蛮人的踪迹。在那种冰天雪地之中,他们能够一直存活下来,或能说明有过人之处。” 裴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这位新任兵部尚书。 前任兵部尚书刘大夏虽然喜欢和裴越作对,动辄就在朝堂上弹劾他,但是根据裴越的分析,那位性情如炮仗一般的刘尚书只是单纯出于对武勋的敌视,尤其是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青云直上的新贵。 四皇子谋逆案中,刘大夏站错了位置,事后遭到清算,接任兵部尚书的便是柳公绰。 众所周知,在大梁的朝堂体系中,因为五军都督府的存在,兵部的地位变得极其尴尬,几近于沦为一个负责监察和稽核的清水衙门。或许这就是以前刘大夏总是不甘沉默的原因,然而柳公绰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从不显山露水,每每开口都极其谨慎。 裴越收回目光,心中隐约有了计较,看来这位柳尚书的底细很深。 在一个小插曲过后,陈安继续讲述着北疆战事的情况。与先前得知战报时的惊诧相比,此刻他已经看不出异样,唯有眉宇间一抹沉重。 “哥舒大帅认为蛮人不具备正面对抗的实力,所以拉长战线,意图形成一个较大的包围圈,不断压缩蛮人的活动空间。三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五天前,在化州保安府北面,荒原境内约六十余里处,哥舒大帅亲领五千步卒遭遇蛮人的突袭。” 陈安稍稍停顿,语调低沉地说道:“此战爆发得极其突然,蛮人似乎对哥舒大帅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他们动用约两千至两千五百人,从东西两面同时发起冲锋。其时天降大雪,我军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兼之蛮人个体战力相当凶悍,最终我军付出两千二百余人阵亡、余者尽皆带伤的代价退回保安府境内。哥舒大帅没有畏战,但是身受重伤,如今在保安府城内治伤。” 他抬眼望着开平帝,行礼道:“陛下,这就是銮仪卫在北疆探查到的情况,七天之内会有更加详细的奏报传来。” 开平帝微微颔首,示意他退到一旁。 御书房中的气氛略显古怪,一些人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位似往常一般肃立御前的中年男人。 太史台阁沈默云。 曾几何时,类似的重要场合下介绍情况的都是他,这次却被陈安抢了先,虽说沈默云面色沉静并无不妥,这种新人换旧人的事情依旧令人唏嘘。 其实在开平帝借着林合一案让銮仪卫登上台面的时候,很多人便预料到今日这一幕。 然而这时开平帝却看向沈默云问道:“台阁那边可有补充?” 沈默云微微躬身道:“回禀陛下,陈指挥使的陈述大体没有差错。臣今日早些时候接到的坎部急报,言明在五天前那一战结束后,蛮人再次消失在荒原之上。坎部密探在付出七人阵亡的代价后,探明蛮人已经转向,朝云州北境进发。宣化大营这边,因为哥舒意伤势较重无法理事,目前由副帅郭林喜主持具体军务。” 他看向开平帝,不急不缓地说道:“郭林喜性情沉稳,当下已经撤回化州和云州边境上所有兵站内的将士,重点防御两州北部的各处关隘。另外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蛮人这次南下不仅仅是为了劫掠物资,坎部密探还发现他们抓走不少大梁百姓,如今恐怕已经裹挟至荒原以内。” “砰!” 开平帝抬手拍在桌上,眼中迸发出真切的怒意。 “陛下息怒。”群臣担忧地齐声劝解。 开平帝冷冷道:“你们要朕如何息怒?那些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却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