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不急不缓地道:“先帝之所以迟迟不动王平章,而是用尽办法逼迫他露出破绽,是因为王平章在军中经营四十余年,在军机任上也有十七年,早已勾连各方形成一股隐秘且强大的势力。如果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杀了王平章,他的影响力并不会立刻消散,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反而会后患无穷。”赋 刘贤颔首道:“母后所言极是。” 吴太后继续说道:“所以先帝才以退为进,用煌煌大势压服天下臣民之心。可是裴越不同,他平步青云的时间太短,速度太快,身边没有太多的人才。哀家同意你让他留着北营,是因为他眼下的触角只能留在北营之内,大梁边军将近七十万精兵强将,没有几人会听从他的号令。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仅凭那两万精兵无法和天家抗衡,所以不会轻举妄动扩张势力。” 刘贤脑海中闪过一抹亮光,微微抬高语调道:“孤木不成林。” 吴太后欣慰地点点头,道:“王平章和裴越的区别便在于此。前者其实已经不能简单地看做一个人,而是一个相互勾连颇为紧密的利益集体。如若不能占据大义名分,不能诱使他们全部浮上水面,贸然出手只会反受其乱。” 她顿了一顿,泰然自若地说道:“裴越则不然,眼下他可能造成的威胁全部来自于他自身。只要他一死,卫国公府和北营便会分崩离析,因为没有人能站出来代替他的角色。换而言之,他之所以能在朝堂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根源在于他自己的能力、才情和心机。” 刘贤终于完全明白过来,紧接着面上便浮现几分忧色。 吴太后见状便微笑道:“哀家方才说过,若是你们能成就一段君臣相谐的佳话,哀家只会替皇儿感到高兴。”赋 刘贤不蠢,当然知道吴太后所谋全是为了自己,便正色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会用心国事,勤勉治政。” 吴太后怜惜地望着他,随后温言道:“哀家诸般所为,倒也不是在算计裴越。而且对于大梁来说,现在还远远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你要愈发小心谨慎。” 刘贤眼神微凝,沉声道:“母后是说恐有外患?” 吴太后颔首道:“你父皇过世之前曾说,新君登基这一两年之内,西吴和南朝未必能做到相安无事,有可能会趁着你尚未掌控朝廷便挑起战端。哀家不通军事,不能在这上面妄下判断,不过你父皇也说过,等宫里和朝堂大致稳定下来之后,你便可以去找襄城侯萧瑾商议对策,另外莫要将谷梁和裴越排除在外。” 听到“父皇”二字,又感知到这番话里殷切的期待与关怀,刘贤不禁黯然神伤,旋即重重地点头道:“儿臣谨遵父皇遗命。” 吴太后沉吟片刻,缓缓道:“关于裴越,你只要做到用人不疑以诚相待,哀家自会帮你盯着。国朝方兴正艾,文武百官诸多人杰,你不可浪费先帝留下的大好局面,放心大胆地去做便可。” 刘贤长身而起,垂首行礼道:“儿臣遵旨。”赋 …… 京都往东北而行百余里,有延绵群山蔚为壮观。 开平七年,八月十九。 历书曰,天地始肃。 近千骑朝发夕至,尽皆披甲执弓,气势威武雄壮。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背嵬营时常进行这般长途奔袭演练,否则也无法在王平章谋反起事之后,完成半日内辗转京都南北接连机动的壮举。 只是这次的演练稍有不同,队伍中有两人气质突出引人注目,而且明显能看出背嵬营将士有意将他们护在中间核心位置。赋 正是一身戎装的裴越和叶七。 他在京军北营待了数日,对各卫的操练详情稍稍进行了一些调整,然后又亲自带着背嵬营出营演练,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叶七不知何时混入其中。 此处乃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视线之内唯有辽阔天地。 片刻过后,背嵬营进入群山之间的峡谷,然后绝大多数骑士散开四周进行布防。 裴越与叶七带着百余骑继续深入,直到面前出现一片宽阔的谷地方才停下。 邓载跟在两人身后,背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小木箱。 裴越下马之后,从邓载背后卸下木箱,动作轻柔地放在地上,然后在叶七好奇地注视下拆开外面的包裹,掀开箱盖露出里面的景象。赋 “这就是你说的神器?” 叶七不像谷蓁那样对裴越有种盲目的崇拜和信任,她望着箱内被隔成两半分开放置的东西,无法想象是否真如裴越所言,那些黑黝黝的球体真有撼动天地的力量,而另外一边似木槌一般的古怪物事又真的能轻易摧毁一支精锐雄师的士气和军心。 裴越不答,望着邓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