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吴北路军中军阵地。 谢林站在车辕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攻城之战。 经过连续四天的施压和试探,他发现局势比自己的推断更好。长弓军显然不是当年那支实力冠绝大梁西军的雄师,很多军卒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虽说惨烈的战事会像烈火一般淬炼那些士卒,但是谢林不相信短短几天时间内,对方的新兵就可以成长为左右战局的中坚。 因此他在今日及时调整了策略,对长弓军城的南北两面以佯攻为主,将最精锐的步卒集中在西面城墙,以优势兵力不断冲击着对方的防线。 梁军主帅显然不是庸手,在看清他的战略意图之后,很快便调动长弓老卒补防西面城墙,双方反复撕扯争夺,战事极其惨烈。 “禀大将军,游骑探查得知,在我军展开攻势半个时辰后,敌军数骑从长弓军城东面而出,然后选择不同的路线奔袭前往灵州境内。我等商议分析之后,确认这应该是敌军主帅派出去的求援使者。” 一名军务襄赞来到战车旁,恭敬地说道。 谢林依旧望着前方,淡淡道:“这是数日来第几批求援使者?” 襄赞答道:“第三批,共计二十七人。遵照大将军的指示,我军游骑对这些人采取部分围追堵截的方法,既可以继续给敌方守军造成心理上的压力,也能保证梁国西军主帅谷梁会收到这些求援信息。” 谢林沉吟不语。 长弓军的激烈抵抗在他的预料之中,经历过两年前的那场惨败,他自然不会再对梁军有丝毫轻视之心。如今看来,只要己方继续保持对长弓军城的重压,谷梁必然会调集所有后备力量驰援此地,否则北线门户落入己方手中,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当然,如果能在援军到来之前击溃长弓军,这显然是更好的结果。 谢林看了一眼后方养精蓄锐的后备步卒,在这一刻很想孤注一掷全力进攻。 但是,目前长弓军的军心士气还在高点,就算能达成第一步的战略目标,恐怕也会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届时如何继续向前推进?骑兵纵然可以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还是要靠步卒。 如果能先吃掉对方仅有的援兵,眼前这座军城里的士卒自然就会成为孤军,到时候军心涣散必然不会有这样坚定的意志。 想到这场国战的整体策略,谢林不禁摇了摇头,转向望着等候决断的襄赞说道:“传令前军,继续执行先前拟定的添油战术,一点点压垮守军的斗志。同时快马急报左效和萧乾山,令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务必全歼敌方援军于梁国灵州东庆府北部。” “遵令!” 襄赞脚步匆匆地离去。 谢林深邃的目光越过远处那座军城,看向苍茫大地的东南方向,喃喃自语道:“两万精锐骑兵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灵州厢军?” …… 在西吴北路军渡过贝苕江的时候,长弓大营便已经向荥阳城内的大帅府发出求援信。 对于大帅府和灵州刺史府的书吏们来说,这段时间他们几乎忙到没有时间睡觉,一方面要筹措粮草准备军械,另一方面还要夜以继日的招募军卒和操练兵勇,至少要在京军来援之前,保证各条战线上都拥有足够的后备兵力。 虽然他们并不确定这些新兵能否应对惨烈的战事,但是每每想到坐镇大帅府的那位中年男人,忐忑的心情总能平复下来。 毕竟那可是西府左军机、一等广平侯、在大梁南境十余次击败周军的谷梁谷阎王。 西吴北路军进攻长弓军城的第一日,谷梁依然留在荥阳城大帅府内,与唐攸之对面而坐。 “谢林这次比较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长弓军必须要付出一些牺牲,才能坚定他围城打援的决心。”谷梁亲自斟茶,然后推到唐攸之面前。 唐攸之神色凝重。 长弓大营对他的意义极为特殊,毕竟小半辈子都在那座军营里奋斗,他能拥有如今的地位也离不开长弓军数万将士的搏命。两年前宁忠和路敏白白葬送古平军的底蕴,最后这座拥有数十年历史的大营被裁撤,过往的荣耀烟消云散,对于任何一个古平老卒而言,都是永生无法忘记的耻辱。 如今身为灵州刺史,唐攸之必须从全局来考虑,即便再怎么担心长弓军的处境,也必须保持冷静的心态以顾全大局。 谷梁特意解释一句,他心里好受了些,点头道:“侯爷运筹帷幄,下官必然竭力支持。” 谷梁微微颔首道:“你不必太过担心,霍思齐是在长弓大营成长起来的宿将,想要彻底击败西吴北路军不容易,但是守住长弓军城没有危险。更何况,裴越和我早在年前便给了霍思齐一些底气,关键时刻足以吓退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