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花厅临窗处,一抹柔弱的身影坐在黄花梨六螭捧寿纹玫瑰椅上,露出一截白皙皓腕的右手撑着下颚,恬静地凝望着海上的云气氤氲。 裴越缓步走到近前,俯下身靠在她的耳畔,嗅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 沈淡墨抬起左手将他的脸推开,皱着鼻尖问道:“作甚?” 裴越泰然自若地拉来一张交椅在她身边坐着,一本正经地道:“有件事想同你商议一下。” 沈淡墨来了兴致,眨眨眼道:“何事?” 裴越道:“将来我们的孩子中,选一个男孩改姓为沈,如何?” 沈淡墨微微一怔。 沈家的血脉未断,沈默云还有一个亲兄弟沈道云,天家连沈淡墨都没有为难,更不会牵连旁人。但是沈默云这一脉却后继无人,对于沈淡墨来说终究是心上一道伤痕。她没想到裴越会突然提起此事,心里猛地被感动填满。 几瞬之后,她扭过头避开裴越的目光,轻咬下唇道:“谁……谁要同你有孩子?” 裴越拉起她的手,沈淡墨象征性地挣了一下,随后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掌。 “国公之爵只能一正妻二平妻,但是以刘贤的性子,肯定做不到放下恩怨为你我指婚,但我又不能让你为妾室。考虑到将来儿女们的未来,名分的事情总要解决。” 裴越没有更进一步的亲昵举动,反而显得认真起来,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在想,当初为了叶七和谷蓁,我可以舍命挣来一个侯爵,如今为了你难道就不能再挣出一个王爵?封王之后,虽然名分还是会有区别,但侧妃理应不辱没沈家的门楣。” 沈淡墨既感动又好笑地道:“大梁从立国到现在,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姓王。” 裴越微微挑眉道:“灭国之功若还不够封王,刘贤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再者,南朝故土文华鼎盛,大梁的读书人们念兹在兹,百年夙愿一朝达成,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替我鼓瑟吹笙。” 沈淡墨望着他脸上从容自信的神采,柔声道:“其实我不在意名分,父亲在世时也不计较这些。但是你能为我考虑,我心里很喜欢。” 裴越笑道:“那么亲一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沈淡墨白了他一眼,左手食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一下,岔开话题道:“你支使方家那位族老来回奔波,是真打算用平江百姓作为条件、逼迫冼春秋和方谢晓让步,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另有安排?” 裴越淡然道:“兼而有之。平江百姓不能杀,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招降方谢晓,就不能将他和平江子弟逼到绝境。以前我对你说过,冼春秋必然会走上绝路,但方谢晓还可以争取,这也是尽量减少伤亡收复南朝的唯一法子。” 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提出的条件恰如其分,霍鼎断然不会生疑。他要和冼、方二人商议,必然需要一段时间,这便给了建安城中那些人行动的机会。话说回来,如果这次庆元帝不趁火打劫,周军没有悉数堆在边境上,我还真不一定能将这盘棋推至收官。” 沈淡墨轻轻应下,望着他的眸光愈发温柔。 裴越微微一笑,然后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西方。 …… 建安城。 入夜。 皇宫,观星台上。 “陛下,夜深了。”内侍省总管高慎望着庆元帝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提醒。 一轮弯月悬于夜幕,满天繁星洒下清辉,温和的夜风吹拂人间,如此清幽雅致的氛围中,庆元帝的眼神却带着几分焦急与烦闷。 他闷声闷气地问道:“霍鼎可有奏报送来?” 高慎轻声道:“回陛下,暂无溧水侯的折子。” 庆元帝冷冷地道:“这么多天过去,他竟然毫无寸进?” 高慎不敢作答,心想以禁军的速度和建安到平江的距离,那位霍侯爷应该才刚刚抵达平江,面对北梁裴越率领的精锐悍卒,哪有那么容易取得进展?只不过近来皇帝陛下暴躁易怒,宫中遭殃的内监越来越多,他又怎敢为霍鼎说话。 庆元帝抬头望着夜幕上的弯月,缓缓道:“高慎,朕是不是真的亏欠月儿?” 高慎这才明白陛下为何要深夜登台观月,原来是睹物思人。 庆元帝口中的月儿便是清河公主,芳名凝月。 然而这个问题比之方才更要人命,高慎顷刻间便感觉到背上冷汗泛起,无比艰难地道:“陛下,奴婢不敢妄言。” 庆元帝自嘲地笑了笑,很清楚像高慎这样的宫中老人只会明哲保身,断然不敢议论天家父女之间的事情。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