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就带着杨木茂屁颠屁颠去了店铺,俩人躲柜台后边蹲着,开始以物易物,法宝一多,难免鸡肋。 不到半炷香功夫,两人就勾肩搭背离开铺子,返回酒桌,一个要给对方倒酒,一个说我来我来,相亲相爱得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杨木茂约莫喝过了一坛酒,刚好微醺,起身告辞离去,就此北游,既然不用找那雅相姚清,就安心在北边落脚了。 陈平安带头走街串巷,将杨木茂送到北边的城外,崔东山和小陌尾随其后,因为是徒步,一路上都是二掌柜的熟人,招呼不断,期间陈平安都会停步聊几句。 杨木茂打了个道门稽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好人兄可以停步了。” 陈平安停下脚步,抱拳相送,笑道:“万千珍重。” 从头到尾,杨木茂都没有询问那个小陌的身份,只是临了,单独为小陌打了个稽首,郑重其事道:“大恩不言谢,晚辈定然铭记在心,山高水长,总有机会报答小陌先生。” 陈平安代为解释道:“木茂兄的话外意思,是有些大腿,抱一次怎么够?” 杨木茂也是个混不吝的,并不否认此事,爽朗笑道:“最知我者,好人兄是也。” 小陌微笑道:“杨道友既然是我家公子的朋友,那就是小陌的朋友了。将来若是有幸再会,不管是身在何地,杨道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有话直说,无需客气。” 这个黑衣书生的心弦,颇有意思,与自家公子久别重逢,还真有几分相当心诚的亲近之意,只是此人故意嘴上不说。 而自家公子对此人,好像一样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刮目相看。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遥想当年,整座天下,能够让小陌有此感受的人间道友,屈指可数,落宝滩畔的那位碧霄洞洞主,算一个。 一切言语反而是累赘,只需相视而笑,便是莫逆于心。 杨木茂怔怔看着那个黄帽青鞋的“青年”剑修,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境界?” 小陌坦诚以待,“不是十四境。” 十四境之外,自己境界如何,就得看被问剑之人的境界了。 崔东山乐不可支。 杨木茂心里大致有数了,最少是个仙人境剑修,极有可能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飞升境剑修,难道是那位老大剑仙留给末代隐官的护道人?是那剑气长城多年不曾露面的刑官?还是更为隐蔽的祭官?算了,想这些作甚,杨木茂收敛思绪,感慨道:“这一遭,没白走,先是他乡遇故知,又认识两位新朋友,直教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陈平安以心声道:“那种‘我不是我’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今天我的出手相助,你其实不用多想。” 杨木茂小心翼翼问道:“好人兄到底是提醒我‘不用多想’,还是‘不可不想’?” 陈平安双手笼袖,微笑道:“那就当是我一语双关?” 杨木茂犹豫了一下,问道:“我那件百睛饕餮法袍,不知如今是谁穿戴在身?” 那件法袍品秩不高,但是暗藏玄机,炼制得当,可以一路提升品秩,曾是大源王朝崇玄署宝库里边的一件重宝,不然当年杨凝性也不会选择穿着这件法袍外出游历骸骨滩。 陈平安伸手探出袖子,拍了拍木茂兄的肩膀,“又没喝高,少说几句醉话,小心御风途中崴脚。” 杨木茂放声大笑,身形化作一团黑烟,转瞬间便往北方飘然远去。 目送杨木茂远去数百里之外,陈平安转身走回飞升城,说道:“东山,那处草堂,最好还是归还玄都观。” 这次陈平安临时起意来到飞升城,当然主要是还是想念宁姚。此外陈平安原本还想离开五彩天下之前,去找崔东山一次。 毕竟崔东山最早想要创建的落魄山下宗,就在这个五彩天下。 在功德林那边,老秀才曾经给过陈平安一个地址,路线清晰,不算太好找,因为山水迷障比较多,却不至于难如大海捞针。 说是让陈平安这个关门弟子得空,就去那边看看。老秀才当时说得大义凛然,既然先生与白也是兄弟相称的挚友,那么你自然就是白也的晚辈了,替长辈洒扫庭除之类的,是本分事,推脱不得。 崔东山点头道:“当然,我就是在那边散散心,免得被白玉京截胡,不会久留,只等玄都观道士过去接手,我就会离开,绝无二话。” 先生学生,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以孙道长的脾气,不得投桃报李? 龙虎山外姓大天师梁爽,曾经问过崔东山,阳神身外身在何处。 崔东山没有隐瞒,说就在那白也的修道之地,算是帮忙打理那座废弃不用的草堂。